不过,理想很丰满,实现理想的办法,却很贫乏。
总不能让施起大将军,这样闻名天下的战神,像草莽侠士一样,发一张江湖帖,去约战长葛道长吧?
子阙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以至于连手中正品味着的小米牛肉粥,也忘了送入口中,动作凝固在了半空。
大将军见状,心中涌起一丝疑惑,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地望向子阙,开口问道:
“怎么?你与那长葛道长,还是与那葛丁公子之间,还有什么不解之缘?或是什么特殊关系吗?”
子阙这才猛然从沉思中惊醒,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之举。
他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缓缓说道:“哪有什么不解之缘?
“我只是在仔细琢磨叔父您刚才说的话。
“既然长葛道长理应踏上向鄫城复仇之路,而这极有可能将任家卷入漩涡之中,那我们何不巧妙地推波助澜,促使此事成真?
“倘若长葛道长真的愤而前往鄫城复仇,而鄫城和任家,又没有真仙境强者的庇护,势必难以抵挡,必将蒙受重创。
“此时,我们再出面替鄫城,替任家,解决掉长葛道长这个大麻烦。
“如此设计布局,我们岂不是能够一举三得?
“在不动声色中削弱任家的同时,又向其施以援手,积累恩德,更重要的是,我们顺手就铲除了长葛道长,这一潜在的威胁。”
施起听闻子阙之言,不禁由衷地赞叹道:“阙儿,你的想法真是妙极!只是,这具体的实施之法,你可否愿意与叔叔分享一二?”
子阙尴尬地笑了笑,略带歉意地说道:“方才我就是在苦思冥想这个具体实施的办法。只可惜,一时间还未能找到完美的解决之道。”
施起见状,不禁略显失望,随即又爽朗地大笑起来:“啊哈哈哈,真是抱歉,抱歉!是我这个叔叔太过心急,打断了你的思绪。”
子阙自我宽慰道:“此事也不必急于一时,容我日后再慢慢细想,实现之法也不迟。”
于是,二人又闲聊了片刻,子阙将碗中的小米牛肉粥吃得一干二净,这才起身告辞,准备离去。
大将军再次热情地提出要亲自送子阙出门,子阙虽诚恳地再次推脱,却终究拗不过大将军的盛情,只得与他一同朝着施起府邸的大门缓步行去。
就在他们离开书房不过十多丈远的距离时,眼前赫然出现了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竟然是刚才那位东方叔。而另一人,则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面容陌生的青年。
大将军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沉声问道:“东方叔,你怎么还在这里?莫不是刚才还有什么之外的事情,忘记禀告了?”
东方叔慌忙伸出一只手,轻轻拍在他身旁青年的头顶,压低声音喝道:“快给老爷磕头请罪!”
随后,东方叔与那青年一同,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口中解释道:
“方才我已将能筹措到的贝币,尽数补入了府库之中。
“唯独那借给我岳父大人的救命钱,不料被我这不争气的大舅哥挥霍了大半,眼下实在难以立即归还。
“因此我便将他强行扭送而来,听候大将军发落!”
杨歌曜听闻此言,心中不禁暗自腹诽道:啥!?你这小老头的大舅哥,竟然才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这可真是晚婚晚育的楷模,身体力行的表率啊!
这时,就听见大将军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响起:
“他又不是我军中之人,我哪里能随意处罚他?
“罢了,罢了,放他回去吧,至于那些亏空,你就从你的俸禄中自己扣除吧。”
言罢,施起便拉着子阙继续向府邸大门行进而去,对那东方叔再未多看一眼。
这……大将军的处理方式,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仅仅让他自行扣除俸禄来弥补亏空?连监督执行的人都不设?
长此以往,这东方叔即便不想成为蛀虫,恐怕也要变成一只蛀穿大将军府库的大害虫了啊!
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大将军注意到子阙仍微微蹙着眉头,他心中已然明了子阙的所思所想,于是缓缓解释道:
“我是故意的。我本想如同赡养自己的父亲一般赡养东方叔,但他偏偏是个极爱面子的大混混!
“呵呵,所以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付’他了。”
子阙面露疑惑之色,问道:“难道这位东方叔,对叔父有过什么恩情吗?”
大将军闻言,脚步一顿,目光望向那漆黑深邃的夜空,缓缓说道:“你可曾听说过东方烈将军?”
子阙立刻回想起了多年前那位在炽焰军中威名赫赫的副统领,感概地答道:
“东方烈将军的威名,在东夷各族中如雷贯耳,我自然是知晓的。”
大将军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深沉与缅怀,缓缓道:“他是为了救我而英勇战死的!”
“因此,赡养他的父亲,便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是我对他英魂的一份告慰!”
此时,一阵秋风猛然袭来,子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谁又能想到,东方烈这样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他的父亲竟然是东方叔这般模样的人呢?
这其中的世事无常,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叮——
忽然,子阙的识海中,不合时宜地回荡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杨歌曜不禁吓了一跳。
但当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之后,不禁满脸愕然,惊叹连连:
“前世!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这样天马行空、毫无头绪的想法,你居然能想出实现的方法!?
子阙并未理会杨歌曜,他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尽管此刻他心中兴奋得几乎想要仰天大笑。
但理智告诉他,此刻,绝不能破坏了大将军的情绪氛围。
“唉——,所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怪只怪,那长葛道长,没有教出个好徒弟啊!”
杨歌曜兀自慨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