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父眼眶通红:“谢谢,谢谢大家,我屠忠这辈子问心无愧,一心悬壶济世,不求名利,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祸事。
说不怨那是假的,过去的半年多,我无时无刻不在恨,恨老天没眼,恨世道不公。
但今天,有你们的肯定认可和帮助,让我知道付出会有收获,我所做的一切都值了,这一刻我释然了。
我相信不管身处何地,只需遵从本心,世间自有公道,世人自能看清。
真的谢谢你们。”
宗政国泰扶住屠父的肩:“您与我年纪相仿,咱们平辈相称,于私,你救了我爸,于公,你医术卓绝,是国家和百姓的福气,为你平冤,是我们分内的事,不用说谢。
何况,咱们之间还有丫头在,这丫头可不得了,她可是俩老爷子的心尖尖,你是她爸,我们就是一家人,咱们和亲兄弟没差了。”
宗政家的人一向公私分明,宗政国泰这个老狐狸今天说出这么感性的话,可见是真的把屠父当亲近的人。
其中或许有屠父救了宗政老爷子的缘故,也有屠姗有特殊能力的缘故。
自然的,也脱离不了屠父本身的品性和能力。
宗政国泰首先得认可他这个人,才能往他身上添加筹码。
屠父没想这么多,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他都没有攀附宗政家的心思,更没有攀附任何权贵的心思。
他醉心医术,无心名利,甚至厌恶争权夺利,尤其是用行医治病为手段争权夺利,这也是他和褚贤不同之处,也是和褚贤不和的原因。
而且不管屠姗与宗政家的关系多亲近,都不是他借着攀关系的理由。
两人客套了一番,屠父抓紧时间给宗政老爷子看诊。
屠姗拿去的药,他简单炮制过,配好份量交给贾慧熬煮,煮药时,他给老爷子扎针。
“老首长身体状况目前来说还算理想,只是毕竟伤了,而且本身底子就不好,需要好好调养,调养不好就会动根基,所以得更加精细才行。
我用药很轻,见效不会很快,但很温和,不会损害身体,内服外浴,调养得更稳妥,你们别着急。
等药熬好,一半用来内服,一半兑水泡澡,针我还是每晚来扎。
先让老首长睡上三天,恢复一下精气神,三天后我再让他苏醒。
这段时间,你们给他喂些流食,多按摩身体,有太阳的时候,去树荫底下透透气。”
屠父事无巨细的交代,宗政家的人都仔仔细细记下。
一直忙到半夜。
贾慧做了些肉饼,让屠姗带上。
“用油纸包着,不用担心淋雨,但是天气热,得快些吃了,放不得。
你们注意安全,顾好自己身体,尤其是你三丫头,别逞能,别去危险的地方,山里危险得很,有事通知专业的救援队。”
卫大娘:“就是,你这丫头虎得很,啥事都往上冲,等天亮我去走动走动,让大家捐些衣服用物,到时候给你们送去,你别什么事都自己扛。”
宗政国泰:“药材我会安排人送的,需要什么及时说。”
明战:“别搞事。”
屠姗……这语气,跟何家欢一个德行。
大家的好意父女俩一一接受,随后带着大家的心意往安置地赶。
到的时候不过一点多,基地的火堆烧得正旺,受伤的人哎哟哎哟的喊疼,所有人都在忙着照料,顾不得睡觉。
“都别围着,散开点,散开点,有多的棚子吗?有的话把伤患集中到一个棚子里,其他人除非必要别进出。”
对突然出现的屠父,所有人面面相觑。
屠姗招呼:“这是我爸,顶顶厉害的大夫,都听他的错不了,赶紧动作,棚子够不够,不够我去砍树去。”
“够够够,棚子有多的,不用再砍,大夫您先歇会,我们马上就去。”
人多力量大,伤患很快安置好。
屠父一一检查之后,把药配出来,让其他人去熬,还有些西药,先给受凉的小孩老人用上。
他着手处理外伤,骨伤,内伤,顺便还夸了夸这里的卫生防疫做得很好。
梁康被夸得不太好意思,带着人给屠父打下手,做得还算有模有样。
没屠姗什么事,趁其他人不注意,她又跑去救人了。
这会的雨,比她走的时候小了许多,她顶着雨在夜里疯跑。
沿着主道,跑了十来公里,发现一处道路缺口,缺了一大半,好好的路,只能惊险的过一辆车,她用藤蔓给补上。
随后又往前跑了一段,几乎到了主受灾区,远远的能听到嘈杂声。
屠姗没过去凑热闹,又沿着小路又往回跑。
隔一段能遇到一个小村庄,虽然破破烂烂,但还算安稳,救援队把人都给救了,暂时没什么问题。
道路两边的村子,都已经得到了救援,屠姗就往深处跑。
翻过两座山头,听到一阵哭嚎。
“爹,别管了,别管了,命都没了,求求你了。”
“爹,你就行行好,别犟了行吗?”
“爹!!”
只听到有人喊爹,没听到“爹”回应,旁边还有孩子妇人的哭嚎,和惊慌失措的逃命喊叫。
屠姗往前跑了一段,看到一大片山地滑下去,将下面的村子埋了大半。
另一块山体摇摇欲坠,剩下的村子也岌岌可危。
村里所有人都在挣扎着逃命,只有几个犟老头逆着人群往回跑。
其他人拉都拉不住,急上了头。
“别闹了,山又要滑了,赶紧走,快点走。”雨夜里,汉子喊得撕心裂肺。
所有人往山上看,半边山坡都出现了裂缝,落下来是分分钟的事。
犟老头白了脸,他们不怕死,却担心儿孙:“你们快走,快走,别管我们,我们老了,活够了,你们快走,走啊。”
“爹,一起走。”
“我不走,我得去赶猪,那是咱们村的心血啊,不能没了,你们快走。”
“爹。”
老头往回跑,汉子拉不住,气得眼睛都红了,猪能比人命重吗?
不管谁更重要,泥足深陷,不管是老头还是汉子都跑不起来,只能龇牙咧嘴在原地挣扎。
山体开始脱落,翻滚而下,气势汹汹如同巨浪。
这下谁都走不了了,所有人眼里都是绝望。
藤蔓从天而降,缠着几人腰身:“别愣着了,抓紧藤蔓。”
几人抬头,雨幕里,看到几头猪在飞。
所有人……
这个村子不大,却也有四五十号人,逃出来的,只有三十多个。
漆黑的林子里,逃出生天的人伴着大雨嚎啕大哭,哭劫后余生,哭逝去的亲人,也哭以后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