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宁说她们离开村子后恢复了以往的生活。
准确来说是江流恢复了以往的生活。
工作、生活、上学...
但裴安宁的灵魂被困在了那个小山村。
一个闷着头往前走的人,不能停下来看沿途美丽的风景。
因为看了就不想走了。
她知道江流有女朋友,但她不是个形式主义者。
能享受到就行了,谁在乎那些名头。
她知道江流需要休息、需要生活上的帮助。
所以她家里那些没开封的男性用品,都是给江流准备的。
她没有多大的盼望,只希望江流偶尔来家里就行。
但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男性用品没拆封是因为压根没用上。
江流拒绝了她。
“我晚上回家睡。”
“你偶尔喝多了什么的,我可以过去接你,省的还麻烦你妈...”
“太麻烦你了。”
江流就这么拒绝了。
不是客套,而是连续拒绝了三天。
小山村或许是裴安宁的枷锁。
而南江就是江流的枷锁。
裴安宁知道,在这里的江流和山村里的江流不一样。
只有她被困住了。
她甚至曾幻想过如何用些阴暗手段,逼着林素恩和江流分手。
但没有人给她这个机会。
那几天她甚至没出门,狠狠地体验了一把戒断反应的滋味。
直到她重新上阵,整装待发后逼着自己继续出发。
她找上了野生道长。
野生道长正眼都没看她一眼。
直到她搬出了自己和江流的关系,以及在小山村拍的一些亲密合照。
大伯才开始对她有了兴趣。
她的双面间谍人生正式开启,其实走到这步,她已经能捞到很多钱了。
但这还不够。
她要用她的方式帮助江流挣脱枷锁。
当了大少爷是不是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于是她开始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江家。
和江家人打好关系、拥有一定的说话权利、获得江老二的认同。
寻找往事的真相是很难的事情,她需要从各个边边角角里搜集到有用的事情。
所幸她找到了。
在这个过程里,她也一直在关注江流。
包括被包养之类的事情,她全都知道。
但无所谓,她现在干的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或许是同病相怜的人总会有脑电波的碰撞。
她有预感,当一切展现在江流面前的时候。
她甚至不需要说自己偷偷做了什么。
只需要学着江流吊儿郎当的样子走过去,说一声:“我也救你一次。”
江流一定会感动的痛哭流涕。
自己就是要让林素恩看看。
到底什么才叫成年人的恋爱。
想法是很美好的。
她也按照计划等到了个机会。
她编制了一套车祸计划拿给野生道长来看,并积极的促成了这次车祸。
她时隔多日再次找到江流,亲自诉说了这个计划。
的确,向江流泄密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不然光是靠胡扯其他理由,她没把握让江流出现在那个地点。
但是没关系,反正江流也不会出事。
但是江流出事了。
这其实也没关系的,这一切她都能解释。
只是麻烦了点。
可江流失忆了。
那么一切全部归零。
而摆在江流面前的现实就是:
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利用他的信任,试图攀附豪门,差点让江流死掉。
每个人都会这么想的,不止江流。
你说你为他好。
谁信啊?
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就摆在这里。
三体人最令裴安宁羡慕的优点就是信息共享。
如果她是三体人。
那么或许她这些深埋在心底里的活动,也不必像沉寂多年的火山一样压抑。
扭曲的真相无法被证明。
但裴安宁天生就是一副烂牌,她学会了一手好牌技。
于是她在住院期间一天都没去。
既然无法证实,那就果断与过往切割。
她选择了另一条路,只保留堂嫂这个身份。
这个身份很有用。
进能帮助江流在江家内部做事。
退能玩点背德感,勾引勾引他。
不然那来的借种这个说法?
但行动上的果决不代表着内心的风平浪静。
在无数个深夜里,她也几度梦回小山村。
或许放在一般的女人身上,这时候该哭着诉说往事,至少该把关系拉近才对。
但她从来所图甚大。
直到她发现。
想改变江流人生的并非她一个人。
李神谕和姜羽贞是永远绕不开的两个名字。
一个想带他走。
另一个能为他提供庇护。
她开始后悔了。
从一开始她的方式就是错的。
她不该背着江流做这些事情。
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但这些她不准备说,因为说了也没人信。
所以她挑选了演唱会这个坟墓。
坟墓里寂静无比,埋葬的是未说出口的话。
...
有些东西即便是恢复记忆也无法看清全貌。
裴安宁当初有什么心理活动,独自一人做了什么事。
这些都不在江流的记忆内容里。
确实,他即便恢复了记忆。
也只能把裴安宁的谋划当做阴谋诡计。
事实就是:她过来叽里咕噜说了江家的事情,并告诉你要在某个时间出现在车祸现场。
虽然是江流主动撞得。
但他无法从简短的内容里猜测裴安宁的心。
所以江流不想提,提了也没用啊。
既然你肯用生命道歉,那我就原谅你。
可显然裴安宁自己心底里过不去这个坎。
他们就面对面的站在大学城的酒店里。
时间在流逝、空间在变换。
小山村春日清晨,没窗的房间看不见光。
酒店冬日晚上,繁华街道的灯光晃的人睁不开眼。
陪伴他们的也从老旧缝纫机和2009年的美女挂历。、
变成了酒店门口会说多国语言的迎宾机器人。
江流在裴安宁的眼睛里看到了决绝。
所以他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他能提供的无非是两样东西:原谅和新生活。
裴安宁的决绝并不来自于江流的不原谅。
她是在后悔过去。
如果从未想过走歪门邪道进江家,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事。
她也不需要一直活在阴影底下。
不需要背着臭名声,被人辱骂跟完堂哥跟堂弟。
得和失到底谁能说得清楚呢?
她在恨过去的自己。
至于新生活,江流也只能提供这么多。
他又不是什么商业大佬,手底下不需要精兵悍将。
既然不同意,那也不必强留。
江流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以后得日子长着呢,好好生活。”
酒店也是个被同时赋予多重含义的地方。
打炮这个行为看似亲密无间。
但这年头双方结束后会不会再见面还是两说。
怎么不算是见证离别呢?
提到离别,这片土地上的离别总是含蓄又委婉。
“走了。”江流转过身摆摆手。
“行。”裴安宁眼眶含泪。
这场豪门恩怨波及了无数外人,裴安宁就是其中一个。
江家这个庞然大物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江家人从来不会输。
输的永远只有那些外人。
裴安宁终究还是要为她当初的邪门歪道付出代价。
雪越下越大。
裴安宁的呜咽声被掩盖在风声里。
风雪夜不只有人归。
也有人走。
她望着远处离去的背影。
她也要走了,马不停蹄的离开南江。
塞北之地来的野玫瑰,终究无法适应这片温暖的地方。
彻底和这座南方城市说再见。
这是她看江流的最后一眼。
夜色如刀马不停蹄,你我此生再无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