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提着药膳来到云隐阁,却不见那道或在弹琴、或在阅卷的纤长身影。
云隐阁内静悄悄的,只有檐角的风铃偶尔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她心中微感诧异,却也未多想,只当是谢长宴有事外出。
将药膳轻轻放在桌上,姜颂正欲转身离去,却听见内室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她心中一紧,快步走向内室,轻轻推开门,只见谢长宴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眉头紧锁,显然身体不适。
“夫君,你怎么了?”姜颂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欲探他的额头。
狭长的凤眸微微睁开,谢长宴望向姜颂,眼底有闪过一丝无奈,转瞬便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姜颂也顾不得他会不会厌烦,只一心关心他的身体状况,手已贴上他的额头,果然触手一片冰凉,“夫君,你受寒了?”
谢长宴嘴唇微抿,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姜颂见状,心中更加焦急,便要抓起他的左手为他把脉,却被谢长宴轻轻反握住手腕,阻止了她进一步的举动。
正拉扯间,谢如意跟着薛神医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见到姜颂后,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姜颂连忙让开位置,让薛神医上前为谢长宴诊治。
薛神医是谢家的常客,医术高超,对谢长宴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
只见他迅速上前,从药箱中取出脉枕置于谢长宴腕下,细心地搭上了三根手指。
片刻后,又轻轻掀开谢长宴的眼皮查看,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少爷这是旧疾复发,加之近日忧思过度,又受了风寒,内外交困,才导致此番病势汹汹。”
薛神医说着,又边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在谢长宴的手腕上轻轻扎下几针,动作既快又稳。
随着银针的深入,谢长宴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了些许。
“薛老,他这病可有根治之法?”姜颂焦紧张询问。
“少夫人,少爷这病症确实罕见,乃是由先天体质虚弱加之早年所受的重创累积而成,根治不易,但可调养缓解。”
“不过,你放心,此次老朽会开几副猛药,配合针灸与药浴,定能助少爷度过此次难关”
“日后再辅以温和滋补之方,慢慢调养,或可减轻症状,延长平稳期……”
薛神医捋了捋胡须,开始详细阐述起治疗计划,同时也不忘安慰姜颂,让她不必过于担忧。
“少夫人,少爷的身子需要精心呵护,日常饮食、作息都需格外注意。你送来的药膳,对少爷大有裨益,请继续保持。”
姜颂心中稍安,连忙点头应承:“薛神医放心,我定会按照您的吩咐,仔细照料夫君的饮食起居。”
薛神医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用药的注意事项,便收拾好药箱离开了。
谢长宴病了,姜颂也只好留下来照顾他。
薛神医给的药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不是寻常的中药材,而是一颗颗药丸,装在一个精致的瓷瓶中。
姜颂倒出一颗在手中,药丸色泽温润,隐隐还有丝丝灵韵流转,更像是……仙家丹药!
她心中暗自惊讶,却也明白,谢家家底深厚,能寻来这样的奇药也不足为奇。
她轻轻将药丸喂给谢长宴服下,又用温水润了润他的唇,确保他能够顺利咽下。
谢长宴服下药丸后,似乎疲惫至极,眼皮沉重地合上,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姜颂没有离开,而是守在他身侧,为他擦拭额头渗出的细汗,又轻轻掖了掖被角,确保他睡得安稳。
傍晚,谢如意见她还在床边守着,眼中闪过一丝狭促,“少夫人,少爷待会儿该浸泡药浴了,既然你在的话,就由你来伺候他吧。”
“可我……”姜颂头一回伺候药浴,根本不知从何下手,不禁有些为难。
谢如意见状,轻笑调侃,“少夫人莫不是害羞?”
这家伙脑子里净是些不正经的念头,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调侃她。
姜颂无奈一笑,“怎会,只是未曾有过经验,怕做得不好。”
“虽然从前都是我在伺候少爷药浴,但少爷总嫌弃我手脚粗笨,不够细心。今日有少夫人在,少爷定能更舒心些。”
谢如意不顾姜颂推辞,已然将药浴的准备工作做好,只待姜颂将谢长宴移至浴桶旁。
姜颂见推辞不过,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先是将谢长宴轻轻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再小心翼翼地将他移到早已准备好的药浴桶旁。
药桶中热气蒸腾,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显然药材已经熬制多时,药性已充分释放。
姜颂轻轻解开谢长宴的衣带,动作轻柔而细致,生怕弄疼了他。
随着衣衫一件件滑落,姜颂的脸颊不禁染上了一抹红晕,但她很快稳住了心神,专注于眼前的任务。
此时,谢长宴已经悠悠转醒,见姜颂正专注地为他宽衣解带,准备药浴,他凤眸微睁,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与复杂。
他按住姜颂的手,制止她继续解衣的动作。
姜颂不解,明明他们都已经有过两次同房的经历,为何在此时他会如此反应?但她还是耐心地询问:“夫君,可是哪里不适?”
谢长宴轻咳一声,指了指屏风后的方向,“你……先转过身去,余下的我来便是。”
姜颂惊诧地看着谢长宴。
原来他不是哑巴!
这声音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甘甜润心,让姜颂一时之间有些愣神。
她想象过无数种谢长宴开口说话的场景,却从未料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这大概是被逼急了吧。
果然,传言都只是传言,做不得真的。
姜颂很快反应过来,顺从地转过身,朝屏风后走去,“好,夫君,我在这边等你,若是有需要,你尽管叫我。”
谢长宴没有再言语,只听得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偶尔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片刻后,一切归于宁静,只余下药浴桶中咕嘟咕嘟冒出的气泡声以及空气中愈发浓郁的药香。
姜颂站在屏风后,影影绰绰间,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步入雾气缭绕的药浴桶中。
那身形不似病弱之人,反而在光影的映衬下,更显挺拔屹立。
姜颂并不见怪,毕竟她是“领教”过谢长宴的体魄的。
一声闷哼从屏风后隐约传来,虽轻却足以让姜颂心头一紧。
“夫君,你可还好?”姜颂连忙绕过屏风,只见谢长宴已完全浸入药浴中,只露出头部,脸色苍白中带着一丝隐忍。
谢长宴微微抬头,目光与姜颂交汇,那双凤眸中升起一丝愠色,“别过来!”
姜颂想起谢如意的叮嘱,需要为谢长宴的肌肤涂抹药膏,“夫君,我把药膏拿来了,待会儿给你涂。”
说着,也只当谢长宴是害羞戒备,便从一旁取过早已准备好的药膏和细软的布帛,朝他走去。
“我说了,别过来!”谢长宴厉声阻止她的靠近。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姜颂赫然发现他背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腰侧,仿佛一条狰狞的蜈蚣盘踞其上。
形状非常怪异,不似寻常兵刃所伤,更像是某种特殊力量的遗留。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道伤痕被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