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淮刚将车子刚停在村口,豆大的雨就“滴滴答答”砸了下来。
酝酿了一早上的雨,终于下了起来。
好在车上有两把备用伞,傅时淮与林早撑一把,江实河与展鑫共撑一把。
城中村的楼距大多是一两米,楼与楼之间有时候连窗户都是紧贴着的,那横七竖八、错综复杂的小道,哪怕是晴天都难得见到阳光,更何况是这样的雨天。
几人绕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马自强所租住的那一栋楼。
一到楼下,林早便感觉到一股浓重的阴煞之气,她立刻掏出罗盘,只见罗盘剧烈地颤抖着。
再掐指一算,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
“陈迎梅就在上面,我们得快一点上去。”
“不然就来不及了!”
这边的楼房大多数都是6-8层高,没有电梯,马自强住的这栋有8层高,而他住在7楼。
林早他们还没爬到7楼,一声惨烈的痛叫就响彻整栋楼。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在这阴雨天里,盘旋在楼梯间,听得人寒毛直竖。
霎时间,几人脚下一顿,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也捂了捂被惨叫声刺过的耳朵。
有人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探究地寻找着声音来源,有人只开了一扇门,隔着铁门小心翼翼地张望着。
“快!”
面面相觑后,林早声音清冷地喊了一声,拔腿继续往上爬。
傅时淮紧随其后,反应过来的江实河与展鑫也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加速往7楼上去。
到了马自强家门口,几人也来不及敲门,直接就把门给踹开了。
一进屋,林早和傅时淮就看见陈迎梅。
她站在客厅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眼神里瞧不出恶意。
江实河与展鑫分头寻找起马自强,一个往房间去,一个往卫生间去。
林早眉头紧皱,问她:“你杀了马自强?”
她的声音刚落下,展鑫就从卫生间出来了:“傅队,马自强死了。”
像是展鑫已经代替她回答了问题,陈迎梅依旧一声不吭,只定定地看着林早。
而傅时淮连忙走到卫生间查看,只见马自强倒在地上,七孔流血、死不瞑目,是跟罗山洲一模一样的死法。
出来后,傅时淮与林早对看一眼,眼神交流的一霎,林早就明白了马自强的死法。
这大概就是马自强和罗山洲的报应吧。
只是,陈迎梅和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是有着怎样的恩怨呢?
她想着,再看向一动不动的陈迎梅,叹了一口气,反而先是追问:“你为什么不逃?”
陈迎梅笑笑,面上虽然有不甘心,却也没有太多的纠结:“我人都死了,仇也报了,没必要再逃跑了。”
“再说了,逃跑又能如何呢?”
“还不是只能做一只恶鬼。在这个世界上,做一只不停杀人的恶鬼,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
“我来之前,就想好了,仇我报了,就算你要把我打到十八层地狱,我也认了。”
“我就只有一个要求,我想回去看看我妈,想再给她做一顿饭。”
“只有你能帮我圆这个心愿了。”
林早抿唇,再度轻叹,眼底忍不住泛起怜悯。
在认定陈迎梅是个恋爱脑时,她其实以为,陈迎梅对母亲是有恨意的。
毕竟那么多年的管束,朱丽娟的严厉,完全限制了她的自由,就连她的朋友、爱情都得经过朱丽娟的严格筛选,这并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
可是,到最后,对于陈迎梅来说,亲情仍旧是最为重要的。
正当林早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之际,傅时淮盘问起了陈迎梅。
只听他问她:“两年前,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是罗山洲杀了你,还是他和马自强一起杀了你?”
陈迎梅仰起头,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像是在痛苦地回忆过去的种种,只是须臾,眼泪就湿了她的脸。
好一会儿过去,她才看向傅时淮和林早,将那段过去娓娓道出:“三年前,我认识了马自强,他跟我认识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我跟他在一起,总能体会到很多从前没体会到的东西,我很快乐。”
“我知道,我们不一样,也不合适,我妈也不会喜欢他。”
“所以,我没有将他的存在告诉我妈,有时候我甚至为了跟他约会,会对我妈撒谎。”
“你们知道那种感觉吗?”
“我已经二十六岁了,可我连出去跟男朋友约会,都要骗我妈说是加班。”
“撒谎让我感觉很累,可是只要能跟马自强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开心。但,我们在一起三个多月时,还是无意中被我妈撞见了。”
“我妈很生气,我跟她说了很多马自强的好话,在我的恳求下,我妈还是决定先见一下他。”
“可是,见面之后,我妈还是坚决要我们分手。”
“我一直都很听我妈的话,那是我第一次不想听她话,可我看着她,还是没能拒绝她。”
“于是,我和马自强说好,假装分手,从此之后,我们见面都小心翼翼的,而我撒谎则越来越得心应手。”
听到这里,傅时淮便有了猜测:“两年前,你被杀之前,说是跟黎诗美逛街,其实是去见马自强了,对吧?”
陈迎梅点头:“诗美也不知情的,我当时就是为了出门,随口说的谎言。”
“那天是马自强喊我出去见面,他说很想我,想要马上见到我,还难得地在大喜酒店定了个房间。”
“我们见面之后,马自强就给了我一瓶水,我喝完没多久,就觉得很热,头昏脑涨的。”
“我问马自强是怎么回事,他才跟我说,让我陪一个老头睡觉,他拿到两万块钱,就分我一点儿。”
“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他……他居然是这种人!”
陈迎梅哽咽起来,咬牙切齿间,声音颤抖着,既愤怒又委屈。
见她这般模样,林早不由得心生怜悯,眼里泛起心疼,一时失措间,不自觉地避开了视线。
倒是傅时淮,始终淡漠着一张脸,不言不语,神情里没有半分波澜。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等着陈迎梅情绪缓过来,傅时淮又再度追问:“后来呢?”
“后来……”陈迎梅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的恨意深了几分,只听她继续道,“后来那老头糟蹋了我,我和马自强吵了一架,他……他动手打了我,然后就……就走了。”
“就在我最伤心最无助的时候,罗山洲出现了。”
“他告诉我,他是酒店的大堂经理,他可以帮我,可是……”
“可是他居然也给我下药,我喝了药水之后,他……他也……也强暴了我!呜呜……”
陈迎梅再次失控,哭了起来,边哭边吼道:“他是个变态!他……他把我绑在床上,对我……对我一边打一边……”
“我的胸口好疼,浑身都好疼……”
“后来……后来我就失去知觉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变成鬼了。”
“我找不到我的尸体,我不知道他藏在哪里了,我就每天都缠着他,但我只能在梦里吓吓他。”
“再后来,他就不知道哪里找到的邪术法子,把我困在了集成板房里。”
从陈迎梅口中知道了全部的真相,林早心情十分复杂,她所经历的,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悲惨。
像她这样有着极大冤屈和戾气的恶鬼,是很容易走上不归路的。
可是,陈迎梅只是想报仇,想回家再给母亲做一顿饭。
也许是朱丽娟窒息的管束让她叛逆心起,最终也因为识人不清,断送性命,然而,也是她浓烈的母爱让她不至于走向万劫不复的恶鬼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