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赫被父亲叫到医院,在车上复盘他与若莱发生的事情,还有在山上他所了解的若莱。
或许之前她是冲着他报仇上山的,但后来她变了,真的变了。
他头疼,扶额,他不该不分青红皂白见了word文字就走人了。这里面肯定有伤痛点,外在的环境触犯他的旧伤。
一切都是记忆的重播,一切都是信念加情绪投射出来的影像。是自己潜意识中有某种强大的信念或情感在作祟,若莱只是被动的配合表演罢了。
他拿起手机给若莱打电话,但对方不是关机,而是一直在通话当中,他预感不妙,若莱可能把自己拉黑了。
但已经到医院门口了,他得先见父亲以后再找若莱化解误会。
一进房间,就是萧影劈头盖脸的一顿咒骂。
“公司那么多事情等待你处理,你到哪里去了?人影都找不到,打电话也不接,你到底在搞什么,”萧影气得心砰砰跳,全然忘记儿子昨日刚回来他掩面而泣的忏悔与祈求原谅。
好像昨天是在演戏。当然今天似乎也在演。
萧赫才起床,理智在线,清晰的看见父亲又回归到父亲的身份,开始拿着鞭子鞭笞着他了。
他现在不想和父亲争辩,当然以前他也是极少争辩,默默地站着等父亲把话训完,把气放完。
萧影不解地望着站在笔直,头都不垂的儿子,问:“你刚回国的时候还是兢兢业业,现在怎么就变了呢?”
萧赫眼帘抬起来,看了父亲一眼,他没有见过父亲如此失态,一边训话一边捶打着床头,以显示他的力量与威严。
只能说明他父亲此刻是多么的焦躁与不安,阵脚乱了,如溺水的人,随便抓一根浮木当救命稻草,现在抓的就是自己。
萧赫不想多作解释,什么海洋里的航母不好调头,结构调整也得慢慢来,什么资金是最大的缺口,资金到位,一切问题解决,等等,这些理论上的话,他父亲也知道,只是现在心急如焚,就要乱投医了。
“我在等等奇迹的出现。”萧赫还是说出心里话。但立马惊呆了萧影,继而是一阵冷笑。
“等待奇迹?奇迹从来不是等来的,是人创造出来的,你给我到公司,跟各部分的经理商量如何调整产业结构,优化资源,从其他产业调取资金。”
萧影拍着床框啪嗒啪嗒响,又说了一大而化之的话。萧赫都想笑,他们家是私企,说这些官话屁用,他爸真是急糊涂了。
萧赫不再说话,近乎怜悯地望着父亲,现在他好像无助的孩子,只有通过情绪、语言发泄心中的焦虑不安和无能为力。
萧影见儿子愣傻着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迷离,认定他是沉溺到儿女感情当中不能自拔了,便说:“你可以谈恋爱,但是现在公司危机重重,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
说话的当儿他带着警告的的眼神上下打量萧赫。
萧赫瞳孔放大一倍,走上前一步,欲说:动物发情从来不关乎时间地点,作为人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为何不能表达求偶的欲望?
但话语吞下去了,他若杠,训话的时间只会拖长。他还想快点结束去找若莱。
萧赫低头等他发完闹骚走人。
“你说话啊?”萧影吼着,他最讨厌他这副怂样。
“爸,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不行,你必须给我拿出公司业务调整的方案。”
“我刚才已经把话说了,等待奇迹出现,你又不相信。”
“放屁!”话音一落,萧影意识到自己爆粗了,但覆水难收,他只得咳嗽一声掩盖自己的失态。
虽然经常板着脸给孩子讲道理,但很少动手对孩子发火说脏话。
“牵一发动全身,现在怎么调都要花时间,你放弃掌控,让一切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你的是意思,是让萧家自生自灭?”
“我没有这么说。我想说,现在无论怎么调整产业结构,都不能把未完工的楼盘盖起来。只有靠外援,坐以待‘币’。”
“什么?让我坐以待毙?你这个逆子,”他拿起水杯就砸过去。
萧赫身体一闪,杯子从他肩膀滑过,咣当一声落入地面。
这一声惊醒了萧影。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完全失去了理智了。
但能怪他吗?他彻夜难眠,想着脑浆都干了,盼望儿子回来助他一臂之力,儿子回来把办公室变成厨房就算了,一整天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眼看了萧家要有灭顶之灾,他不救就算了,还做缩头乌龟。
他眼冒金星望着萧赫,等待萧赫的反驳。
萧赫缓缓转过身体,望着地上的碎裂的玻璃杯,又望了一眼父亲。
曾经一向运筹帷幄、泰然自若的萧董事长现在如战俘般作垂死挣扎。
他慨叹着,人若不与那至高无上者链接,遇事就如热锅蚂蚁,早已被焦虑恐慌情绪捆绑了,哪儿有理智思考解决问题。
他和若莱谈论这个策略的时候,她是完全相信他,而父亲却暴跳如雷。父亲已经大脑短路了。
他留下来多言只会激起更大的矛盾。
萧赫仍然面不改色,静静地望着父亲。这又令萧赫震惊不少。
青春期的时候,关于学业,他与儿子有过一两次的冲突,萧赫与他针尖对麦芒,最后两个人都各让一步妥协了。
但萧赫过一个星期才搭理他。没有料想到现在的萧赫一点怒火也没有。
只见他平静地说:“事情绝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但相信我们的历代祖宗,他们都在护佑我,你也说过。”
萧赫不忍心见父亲如无头苍蝇般,还是换个说法安慰他。
萧影怔住了。
孩子们小的时候问为何每年要祭祖,他随口说:“这样历祖历宗都在暗暗地护佑着自己的家业。”
不仅他记住了还当真了?
学科学的人迷信?他脑子秀逗了?萧影眼神中透出不屑一顾的鄙视。
萧赫毫不在意,又说:爸,我在这儿影响你恢复健康。先走了。”他也不看父亲的脸色,转身就走。还在外面给蔡飞打电话,让他把奚曦接过来,照看父亲一会儿。
他回来听管家说,貌似父亲很喜爱奚曦,奚曦还预测到父亲的病情发作。
或许他们有缘分,是姻缘还是 忘年之交或什么缘分,他管不了许多,但目前她有助于平复父亲的情绪,只能让她身兼数职了。
萧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在车里沉思片刻,为何他父亲对他已经没有当初的杀伤力伤及自己的心了?
他清晰地感觉身体没有特别大的情绪起伏。两个月前他被父亲赶走的时候,全身像筛糠似的恐惧。
他忽然明白,他对父亲的恐惧已经在那个时候消化了一大半了。
但当萧赫接二连三打若莱的手机,一直是忙音,他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