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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晏廷直接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必了,她是我的表妹,父母已经不在了。”

“原来是陆少卿的表妹,失礼了。”

沈元澈垂下那双疲惫的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二日一早,秋风萧瑟,天凉如水,寒风中,沈夫人在码头看着家仆将行李搬上船,埋怨着丈夫:

“沈元澈,你如今真是好,向着外人说话了,菀儿昨夜哭了一晚上呢。”

沈元澈替她紧了紧披风,苦口婆心地说:

“夫人,我怎么是向着外人?那时那样的情况,我若不做点什么,长公主和陆世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何况沈菀这回的确错得离谱,是该好好教训!也不知谁教得她这般跋扈,居然敢起害人性命的心思。”

沈夫人本就心烦,听到他骂女儿,更是不满:

“谁教的她?自然是我了,你还不如直接骂我!这么多年,你就知道钻营朝廷那些事,家里两个孩子,上上下下都是我在操心,我能管得过来吗?!”

她说着,用帕子擦了擦手,有些哀伤:

“若是你再上点心,那指不定清燃早就找到了呢!”

眼见开船的时辰要到了,沈元澈没有时间再同她慢慢说了,他嘱咐道:

“对了,夫人,我正要同你说这事呢,杭州离安州不远,寻找清燃的事,还要劳烦夫人再费费心,你记得多督促督促那些人,一定要找到当年那对夫妻的名字,知道吗?”

沈夫人心中有气,甩开他的手就往船边去:

“还要你说!沈元澈,我告诉你,这回再找不到线索,不用你赶我,我也不回京城了!”

……

事情过去后,江近月依旧同往常一般生活,她很少出门,只专心在房中休养。

陆晏廷一人将事全扛了下来,也不知他是怎么说服公主他们的,七月末时,他和苏筝妤退了亲,开始着手准备婚事。

往常幽静的归鹿院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采买的采买,打扫的打扫,据说连青崖平日里爱蹲的大树都被修剪了。

伺候江近月的小丫鬟见她整日不出门,便常常在她耳边说起这些。

她前一日说主院的床换成了拔步床,又添置了梳妆台、贵妃榻等物,第二日又跑来说,主屋中各处的纱帘也全都换成新的样式了,全是世子亲自操办的。

他们的婚期也已经拟好,就在八月初七。

江近月发现,原来她进陆府,已经一年多了。

喝完安胎药,小丫鬟便将碗拿下去,又去外头看热闹了。

江近月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可不多时,又有一个面生的小丫鬟跑了进来:

“姑娘,他们请您去选一下喜被的料子和图样呢。”

江近月垂下眼,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让世子决定就好,我都可以的。”

“姑娘,您就去看看嘛,真的不会让您失望的。”

江近月心下生疑,抬起头看那小丫鬟。

那小丫鬟见四下无人,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

一刻钟后,江近月跟着那小丫鬟避着人出了归鹿院,又七拐八拐绕到了公主所居的院中,见公主正坐在池边喝茶赏景。

见江近月来,公主身边的嬷嬷扶着她在公主身侧的一张矮榻上落座,又给她端来一杯水。

江近月接过水,却没喝,见公主只专心看着池塘中的鱼,连头也不回,不知她意欲何为。

很快,那嬷嬷给她拿来一张叠好的纸,对江近月说:

“姑娘看看吧,若您没什么问题,就在上头按个手印。”

江近月接过,将纸张打开,见最右侧写着“契约”二字,有些不解地问:

“公主,您这是何意?”

公主头也未回,拿过侍女手中的鱼饵开始喂鱼,语气平静地道:

“很简单,我不喜欢你,你的身份也配不上晏廷。生下孩子,你就离开,我会给你一笔钱。当然,你不答应也没事,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过那时,你可能不会太体面。”

说完,她就继续喂鱼了,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江近月看着她的背影,想起自己在教坊司时,曾经被很多人刁难过。

那些娘子们用各种小伎俩搓磨她,可是江近月不觉得委屈,只觉得可笑。

她们刁难自己,说明她已经出色到让她们紧张,让她们妒忌,说明她已经成了别人心中的一根刺。

但真正让她觉得低人一等的,是那些属于上位者的漠视。

是那种根本不将她当作一个活物,只将她当成路边一草一木的那种漠然。

公主就是这样。

她的语气里没有挑衅、怒骂、刁难,而不过是平静地陈述。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但是却能让江近月觉得自己已经低到尘埃。

在公主眼中,她甚至比不上池塘中的那些鱼。她和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过,这也正合江近月的心意,她没有犹豫,直接在上头按下了手印。

之后,她沉默地行礼,沉默地退下。

自始至终,公主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那嬷嬷送她出去时,笑容真切了几分:

“姑娘,小心台阶。”

她一路陪着江近月走到门外,又说:

“对了姑娘,公主和世子关系不好,这件事,还请您保密,以免世子又误解了公主的良苦用心。”

许是怕江近月有顾虑,她又补充道:

“您放心,到时候我们会替你安排好去处的,您后半生也能衣食无忧,若是想嫁人,您也可以……”

江近月淡笑一声,打断这喋喋不休的老嬷嬷:

“您放心,我会保密的。不过安排就不必了,我有自己的去处,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江近月说完,独自往回走,晚云如髻,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枫林中,孤独又倔强。

……

八月初七是个上上吉日,虽然婚事办得仓促,但该有的一样也没少。

江近月没有娘家,陆晏廷向三叔说了一声,把佟香凝放了出来,就让江近月从西府出嫁。

大魏习俗,女方出嫁时需要有娘家兄长送嫁,但江近月没有,他便直接让常玉京代劳。

这日,江近月梳妆打扮过后,在原先住过的小楼中静静坐着等待。

佟姨娘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陆玉仪在房中来来回回地吵闹,说自己要穿和江近月一样好看的衣裳,佟姨娘没办法,只好把她拉出去。

江近月沉默地等待着,不久之后,房门被推开,她急忙整理好盖头,可听脚步声,却不是陆晏廷。

常玉京从外走了进来,只停在门边,笑道:

“小表妹,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