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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卿在风雪中又熬了小十日才被请去刑部大牢诊治。

陈祁在牢里出现颠症,蓬头垢面,缩在牢房角落自言自语说胡话,没有半点皇子显贵的模样。

陆子卿面无表情地靠近把脉,陈祁像见鬼似的吓一大跳,他怯生生打量,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眼里的胆怯瞬间转成愤恨。

他倏然坐直身,抓住陆子卿的手腕,恶狠狠地说:“是你!”

陆子卿淡漠平静,“王爷还认得我,颠症是装的?”

“你为何要害我?”陈祁瞧见他官服上的鹭鸶补子,怒目不甘,“正六品,你帮陈靖陷害我,现在是院判了。”

“王爷这话好像说反了。”陆子卿抠开他的手站起身,“东西可是王爷精心准备的,怎的成我帮太子殿下陷害你了?”

陈祁一直想不通,“东西为何在我府上?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术?”

陆子卿俯视他,“我原以为王爷的颠症是装的,没曾想是真的,在这大宁朝,妖术二字可不敢妄言,否则招来杀身之祸,我一介小小大夫哪有那个本事。”

“你骗得了所有人骗不了我。”陈祁盯着他那张淡漠的脸站起来,狠声求证,“你是萧彦带回来的,一开始就是别有目的,联合陈靖一起来害我,只恨我没能早点看穿,中了你们的圈套。”

“王爷成为阶下囚还是那么嘴硬。“陆子卿眸光冷下来。

“数次谋杀太子,残害皇肆,诬陷诛杀忠臣,这些可都是王爷与皇贵妃的手笔,现在只是走了他们的路罢了,不过……”

他想起师父,冷脸渐怒,慢慢靠近。

“因为你是皇子,要比他们幸运千倍万倍,就算成为阶下囚,还能住在这牢房里,盖着厚棉被,日日有人送吃喝,那些死在你们母子手上的人,可没有这般好待遇。”

“少在我面前装伪善。”陈祁盯着他,“告诉你,别以为陈靖就是什么好人,替他卖命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陆子卿说:“我不替任何人卖命,紫禁城就是一个是非之地,来这儿的人皆无好下场。”

陈祁切齿地问,“你到底是为谁?”

“为谁?”陆子卿一双眼睛冷得吓人,他缓步迫近,轻声说:“为我那个被你母妃害死的师父,奚淮呀,赵王殿下,你觉得我该不该找你们?”

“奚、奚淮?”陈祁被逼退到墙角,反应几瞬,“你是奚淮的徒弟?”

“看来王爷都记着呢。”陆子卿止步盯着他,“我这算是冤有头债有主吧?紫禁城里任何人都与我没关系,除了你们两母子。”

陈祁忽然无声的笑起来,弓着背扶住墙笑不停。

“你笑什么?”陆子卿问。

好一会儿,陈祁才收敛笑意,“我笑你啊,费了那么大功夫怕还没找全,要奚淮命的人恐怕还有点多呢。”

陆子卿双眸微眯,“什么意思?”

陈祁站直身,“陈暮皇子一事,我母妃虽然脱不了干系,但你师父之死也绝不可能单单因为此事,以你师父当年院使的身份,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这紫荆城里有的是要他命的人,我想,当年追杀他的人也不止一拨儿吧?”

当年那群杀手里,除了持玉者,确实还有另一拨人,陆子卿一直以为他们是同伙。

难道是另有隐情?

他心下一紧,“你知道什么?”

陈祁慢悠悠走到木板床边躺下,拉过棉被盖好。

陆子卿不知是怎么走出刑部大牢的,风雪打在身上像是感觉不到冷。

陈祁的话不过死到临头的狡辩,苟董曦与那个杀手就是最好的人证。

他一个字也不会信师父还会因为别的原因被杀,可陈祁为何又要那样说?

师父到底还知道什么?

陆子卿沉在雪中前行,大雪积了一身,他木讷地望着白茫茫一片,眼睛都冻红了。

回院里不久就去宫里一趟,宫门口出来个人,颜孟江罩着厚斗篷,胡须上粘着雪花。

他见陆子卿官袍单薄,随口说:“陆院判真是年轻抗冻啊,这么冷的天不罩斗篷也敢出门,这是又从哪儿来呀?”

陆子卿行礼,“去了刑部大牢替赵王看诊,这会儿去宫里。”

“听说赵王患上颠症,看来也只有陆院判能治。”颜孟江拢着手看了看大雪。

“只是今年的寒流厉害,大牢里好歹能遮蔽一二,可若是不抗冻也难活命啊,陆院判你说是不?”

陆子卿听不明白,顺着话答,“赵王如今还不至于。”

“赵王如今虽有罪,但好歹是皇子。”颜孟江靠近两步,讳莫一笑,“可别人就不同了。”

盛治帝批完折子去了一趟寿康宫,屋里暖意洋洋,太后坐在软榻上,盛治帝给她请安。

“天寒地冻,外面还下那么大的雪,皇帝忙于政务救灾事宜,不必过来。”

盛治帝站在炉子边烤火,“天冷了,儿子担心母后旧疾复发,过来看看。”

“我没事。”太后说:“这么冷的天旧疾都没发作,陆院判的法子甚是有效,倒是这场寒流来的突然,就是先帝在时也没有出现如此极端天象,今年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啊。”

盛治帝看着炉子里烧红的炭叹气。

“母后说的是,连续数月干旱就已让百姓苦不堪言,今年是个苦年,儿子已经让人前往各地赈灾,希望能度过这场考验,母后身子不好,少一些忧思。”

太后拧眉,沉吟少顷,她问:“阿彦呢?也不知回去看他爹没有?”

盛治帝掀袍坐下,“儿子已差人去魏国公府看过了,一切安好,京城道路受阻,阿彦这阵子挺忙的,公务勤勉,就是在私事上不像话。”

“怎么了?”太后问。

盛治帝说:“熹宁与他成婚有些时日了,这日子过的却不像样子,长此以往怎么行?”

太后叹声,“此事,皇帝也别怪阿彦,熹宁自幼骄纵,再加上这桩婚事本不是他所愿,在短时间内要让他对熹宁产生爱慕,实乃是强人所难,皇帝别太心急了。”

“不是儿子心急。”盛治帝说:“皇兄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成婚还受了冷落,以后怎么得了,他脾气不小,还砍掉奴婢一只手。”

“此事我有耳闻。”太后说。

“是那奴婢砍了阿彦府上的绿植,你不是不知道,那些东西阿彦向来珍视无比,甚至可以说改变了他,一个奴婢不分尊卑,以下犯上冒犯主子,就该打死了丢出去,如今,只是断了一只手就敢来叫冤?熹宁如此行事就是把人往外推,你叫阿彦怎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