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
子时已过,洛贵嫔懒懒打了个哈欠,问画屏:“还没消息么?”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就气喘吁吁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启禀娘娘,熙妃方才在长春宫大闹一通,可、可钟嫔做得滴水不漏,空有说头没有凭证,只被贬为更衣...”
洛贵嫔秀眉一挑,轻笑一声:“把熙妃折腾了这么一番还能留条活路,她平日里瞧着莽撞,今日一见...倒是叫本宫意外,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又道:“娘娘,还有呢!那纯嫔一开始也有同谋包庇之嫌,后来为证清白,她竟自请出宫去守皇陵!陛下也应了,约摸着过两日就得走了。”
洛贵嫔坐直身子,不可置信的又重复了一遍:“自请出宫,去守皇陵?”
小太监忙不迭点头:“正是呢,她说‘虽是无心之失,但罪不可赦’,再加上闻了那香,之前被庄氏引出来的癫痫还有复发可能,总之冠冕堂皇。”
洛贵嫔若有所思:“无心之失...她和钟氏还真是姐妹情深,宁可自己出宫苦修,临走前也要保全了钟氏的体面。”
画屏道:“纯嫔此人心性实在难得,奴婢估摸着她属实无辜,怕是被钟更衣利用了去,今夜察觉真相后不愿面对,这才有了出宫的心思。”
洛贵嫔摇摇头:“傻呀,真傻。”她顿了顿,又问:“熙妃呢?”
小太监道:“奴才回来前,见她气冲冲回长乐宫了。”
洛贵嫔悠悠舒出一口气来:“等着瞧吧,这钟氏怕也活不了几日了。”
画屏深以为然。
熙妃身份尊贵,远不是钟氏能比的,她不能再生育,四公主的病弱说到底也是为钟更衣所害,如此仇怨怎会是被贬为更衣就一笔勾销的?
而一介小小更衣,染个什么风寒发热久治不愈又或是落差巨大不堪受辱,一根白绫吊上去也是极有可能的,连明帝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太监忍不住插了句话:“那谢才人着实够惨,往后就只剩钟更衣同她一宫了,也不知会不会借机下手。”
洛贵嫔道:“她若是聪明,便死了这条心,还能得陛下几分垂怜。否则倘若被熙妃发觉...怕是会借刀杀人,捅到陛下那里,一箭双雕除了去。”
画屏想到那场景不禁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伸手抚了抚,道:“熙妃此人虽桀骜,却也有几分巧计。幸好今夜娘娘心细如发、卖了她个好儿,日后也能少个隐患。”
...
长乐宫。
这厢熙妃刚回到殿内,看顾长宁的嬷嬷又过来请罪,说四公主夜里咳了几声,怕是又有了生病的征兆。
熙妃本就在气头上,如今更是头昏脑涨,急喘几口气,伸手便将桌上的东西砸了个遍。
蛾眉急忙将那嬷嬷拉了出去,笑道:“公主频频发病,娘娘担心不已,自己身子也堪忧,今夜发觉遭人暗害,难免脾气差了些。嬷嬷日夜照顾小殿下,娘娘都看在眼里,您只要尽心尽力便是,我这就遣人去寻太医。”
说着,她还从手腕上褪下了一只镯子。
那嬷嬷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照顾小殿下本就是老奴分内之事,蛾眉姑娘不必见外,老奴这就赶紧回去了。”
蛾眉叫了人去寻太医后便又回到殿中,另一宫女在给眉头紧拧的熙妃按头。
她上前问:“娘娘,奴婢已叫人去传太医了,您可要去看看...?”
熙妃吸了几口香囊,拂开小宫女的手,冷冷道:“本宫就算去了,除了平添心烦外还能做什么?”
熙妃虽生下了四公主,也时常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来请明帝,可她到底才十八九岁,打心底里却还没将自己视作无私奉献的人母。
蛾眉使了个眼色叫那个小宫女退下,这才上前道:“娘娘,您是小公主的亲母妃,若叫人听了去,陛下会对您不满的...”
熙妃心头一阵酸涩:“若不是因着这孩子,本宫也不会喘症加剧,还落得个再不能生育的下场...”
她情绪上涌,又喘了起来。
蛾眉急忙给她顺气,“小公主虽身子不好,却也是您唯一的孩子了,咱们悉心照料,总能叫陛下心生怜惜愧疚的。”
熙妃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点点头应下,又道:“盯着些谢才人,现在长春宫只剩她和钟氏,不管她有任何异动,立刻来禀。”
蛾眉想了想,道:“奴婢瞧着纯嫔、钟氏和谢才人三人的样子,似是关系匪浅。纯嫔受蒙蔽后自己都没了留在宫中的心志,却还不供出钟氏;奴婢怕那谢才人也脑子糊涂有样学样,轻易原谅了她、不知反击。”
熙妃冷哼一声:“那就推着她往前走!本宫才刚刚封妃,不能留下任何把柄,难不成要了钟氏的命还要脏了本宫的手么?钟氏被贬,身边的宫人大都遣散了,往后处境恐怕很是不好,叫谢才人瞧见难免心软。
你将本宫的意思说给内务府和六尚局,谁都不许苛待钟氏,反而要叫她活得满面红光!本宫倒要看看,如此这般,她还要纵容杀子仇人么?”
蛾眉眼睛亮了:“娘娘好计谋!届时谢才人自怨自艾,却见钟氏这个罪魁祸首受不到应有的惩罚,总会心生怨怼借机下手的!”
熙妃又道:“再叫些能说会道的三不五时去谢才人跟前刺激一番,本宫就不信她忍得住。不管她要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都给她托着底儿,等钟氏咽了气,再将证据一一摆到陛下面前就是。”
“是。”蛾眉正欲退下,忽的想起一事,又道:“娘娘,洛贵嫔处...?”
熙妃摆了摆手:“看着是她卖本宫一个人情,实则这宫里少一人她也能松快一分,互帮互助罢了,不必太当回事。”
...
两日后,纯嫔出宫前往皇陵,明帝感念其诚心,特下旨允她三年后废除封号及宫嫔身份自由还家,从此与皇家再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