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山路上的方渡突然停下脚步。
“小方居士，怎么了？”
于凌道跟在他后面。见他不再向上走，也跟着站在原地，抬头望着他。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方渡露出不确定的神情。他只是模模糊糊听到了一点，甚至不能判断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喊声。
“会不会是风声？”于凌道环顾四周，“这山上的风可真不小，鬼哭狼嚎的。”
方渡揉了揉眉心，暂时把那不确定的声音抛在脑后。
“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从他们进入这座山后，两人其实已经感知到了，这山里面有个汇聚阴气的地方。整座山，甚至山周围的镇子和村落，所有的阴气，都在源源不断地往这个方向流淌。
就像一个洼地，汇集了四面的水流。
如此阴邪的地方，也不知道究竟是天然形成，还是后天有人刻意为之。
荒山上，到处都是坟茔。这些坟没有墓碑，也没有供品，只是一些坟包，杂乱地堆在四周。
于凌道看着这些无名无姓的尸体，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坟……该不会是古战场吧？”
他的猜测不无道理。寻常人家对于丧葬之事都很讲究，不会把自家长辈随意埋在这种风水不好的地方。
现在世道太平，也不可能有这么多被饿死或病死的人。唯一一种解释，就是古战场。曾经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死伤惨重的战争。那些战死士兵的家乡太远，只能被其他的幸存者就近埋在了这里。
于凌道更好奇了。
“曾家和这里又能牵扯上什么关系啊？难道他们家要炼阴兵？”
“炼阴兵，对于他们这种活着的人家，有什么好处么，”方渡在旁边说道，“难道他们要攻打黄泉？”
于凌道笑了两声，大抵是想象到了那个画面。
方渡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的指南鸟，将它放飞，让它为二人指引方向。
“凡人鼓捣这些诡计，无非是求财、求官、求长生……”
说到长生，方渡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凭借曾家那点实力，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是不可能的。他们应该只是在这里借势，利用了这股力量。”
于凌道一边听方渡说，一边用手扒拉指南鸟的小翅膀。那只小巧的机关鸟，本来就翅膀短身子圆，被于凌道这么一碰，差点从空中栽下去。
方渡拍了他那只不老实的手。
“走这边。”
“噢……”
两人拐进了一条小路，这里的坟比之前的更密集。为了不踩到它们，两人只能绕来绕去地走。
于凌道没了耐心，直接变成原形，巨大的蛇身垫在方渡的身下，直接带着他飞过去。
“别麻烦了，我带你过去！”
“……”
冷风抽打在方渡的脸上，他低了低头，把自己的脸挡在巨大的黑蛇脑袋后面。
“你慢着点飞，风吹得我脸疼。”
“……”
于凌道带着莫名变得挑剔的方渡飞过那片乱糟糟的坟，来到了一片石林。
这真的是石头垒起来的树林。在他们眼前就是这样一幅奇特景象，这些大小不一的石块堆在一起，形成一棵高大的石树。方渡和于凌道站在其中一棵“树”下，风吹过的时候，最上面的石头摇晃两下，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
“谁这么闲，在这里堆这些石头？”
于凌道变回人身，对于眼前这片莫名其妙的石头树林感到费解。
方渡上前两步，看着石头上面被人工凿出来的痕迹。
“这是一种祭坛，”他轻声说，“这些石头看起来是随意摆放的，其实很有讲究。你随意挪动一块，牵一发而动全身，可能引起不同的机关。”
“有这么厉害？”
于凌道是敢于实践的好学生。他听方渡这么一说，就要上手挪走一块。
“……”
方渡再次把他的手拍掉。
“我们进去看看，小心点。”
方渡说，这里应该是整个祭坛的外圈。这个祭坛很大，最核心的部分他们还没看见。
两人继续向深处走，于凌道抬起头。
“小方居士，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天越来越暗了？”
他明明记得，他们刚上山的时候，还是晴天。
“你所看到的天空，不是真实的，”方渡对他解释道，“祭坛的周围，大多伴有会让人产生幻觉的阵法。这样做，不但是为了更好地彰显所谓的‘神通’，信徒在祭拜的过程中产生了各种幻念，对于供奉在这里的‘神’更加信服，也就更有利于收割心念。”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深的门道？”
于凌道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从来没接触过凡人的信仰，第一次听，还觉得很神奇。
“小方居士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过去也有人这样供奉你？”
“我一个活人要什么供奉……是年轻的时候，四处游历，拆穿了不少类似的骗局。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很容易被这些骗术吸引，被骗的都是些可怜人。”
方渡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微微抬起头，示意于凌道去看。
“我们到了。”
于凌道有些惊异地望着眼前的这棵石头雕刻而成的树。它十分庞大，遮天蔽日，带着浓重的妖气。在它的每一根树杈上面，都悬挂着一只人的头骨。这些头骨有些被风化得很严重，而有些看上去是“新鲜”的。它们的表面被钻了许多孔洞，山风吹过，一阵奇特的调子响了起来。
这曲调让人听着不安。于凌道的眉头越皱越紧，身上黑色的鳞片也在迅速增多。
他竟然是被这奇异的曲调激发了自身的妖力！
本来就在化妖日子的于凌道瞬间要狂化，他几乎控制不住体内躁动的力量，所有的妖力都在叫嚣着要寻找一个出口。
啪！
他的手背突然传来疼痛的感觉，有人强行打断了被妖力牵制而走的他。
于凌道猛然回过神，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方渡那张沉静的脸。
“小方居士，我怎么了……”
“你被这棵石树影响了。”
于凌道没想到这棵没有生命的树，竟然这么厉害。他深深地呼吸，平复体内骤起的妖力。
等他迅速调整好状态后，他惊讶地发现，方渡怀里多了个三岁小孩。
“居士，你从哪里偷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