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结束后,韩商和齐妃跪在皇帝面前。
“父皇,儿臣不是故意不说的,只是……”
她一直把容朝夕当妖兽,要是被问起如何痊愈,聚窟山上那一堆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根本说不清楚。
反正在佛寺这些年,她已经住惯了,便继续隐瞒下去。
“陛下,都是臣妾的主意,您要罚,就罚臣妾吧。”齐妃哀哀求道。
那个时候的宫里还有兰妃在,凶险万分,她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孩子出什么问题。
唯有宫外才是最安全的。
“母妃……”
“你们起来吧。”皇后将两人扶起,温声说道:
“陛下不是怪你们隐瞒,他只是担心商儿身体。”
好了不告诉他,有些生气罢了。
“既然好了,那就留在宫里吧,不用再回佛寺了。”皇帝缓和的脸色说道。
齐妃母女连连应下。
“是朝夕替你治好的……”皇帝问道:“那你们早就知道朝夕有神力一事?”
可恶,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神力?”韩商诧异。
“你不知道?”皇帝疑惑。
“……”韩商游移道:“那是……神力吗?”
她将聚窟山洞窟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知皇帝。
“砰!”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吓得齐妃就要下跪。
“可恶的容百川!”皇帝咬牙切齿,
“天天在朕面前吹嘘他如何英勇神武地大战山匪,敢情他压根就没进去!”
“还有他身上的玉佩、玉镯、玉簪……这么好的东西,他居然不告诉朕!”
“他那么早知道朝夕有神力,居然等到小三发现了才说……!”
皇帝越想越气!
翌日。
容百川左脚刚踏入金銮殿,便听得高台上一道怒气的声音道:
“容百川,去殿外站着!”
???!!!
容百川一脸茫然。
他,前日撕坏他的画作,被发现了?
他昨日在皇后面前说他坏话,被捅出来了?
容百川将做的所有坑皇帝的小动作,在脑海里过了一百遍!
没理会皇帝的话,心虚地往里走。
皇帝瞅着他身上一堆朝夕送的‘树枝’,而他只有两个,顿时怒上加怒,
“东邬以右为尊,你右脚进殿,怎么?还指望着朕尊你呢?”
“来人啊!把容百川拖出去,打二十……打十大板!”
众朝臣悚然一惊,纷纷低下头不敢看皇帝一眼。
容百川都被打了,陛下这是气的发狠了。
昨天还好好的,该不会是因为林之远求娶大公主一事,皇上有了别的发现吧?
豫王顶着众人投过来的目光,汗流浃背!
于是,容百川在百官的揣测和豫王的心慌中,被打的嗷嗷叫。
……
“他是不是有病!我明明先抬左脚……”容百川气得呲牙咧嘴,
“不对!不是左右脚的问题,他就是纯纯报复,我哪里惹到他了?”
“嘶……,静娘,轻点儿。”
秦楠静轻轻帮他扇了扇风,放下药瓶,问道:
“你是做了什么,被他发现了?”
“我也不知道啊?”容百川两手一摊,
“就昨天给皇后讲了他的坏话,前天撕了他画了十天的画,大前天给他挂了根尾巴……”
容百川巴拉巴拉一大堆,细数他每天的作死小动作。
秦楠静一副‘我就知道,这不你纯纯找打嘛’的神情盯着他。
容百川扁扁嘴,
“谁叫他每天下朝后跟我讲一堆道理,跟念经似得,我无聊嘛……”
秦楠静有些无语,整天竟搞这些小动作,皇帝忍了十几年才对他下手,也算他脾气好了。
要是碰到其他皇帝,容百川早死几百回了。
“你好好躺着吧,正好可以不上朝,陛下看不到你,消气消的快。”
“后日便是中元节了,我还有好些事要准备。”
秦楠静拍拍他的屁股,起身走了。
容百川在屋里悲痛欲绝地喊疼。
没人理他。
第二日一早,宫里派人送了药和一些礼品过来。
“哼!陛下既然烦了我,现在又送这些干什么?拿回去,我才不稀罕!”
嘴上说着嫌弃,其实心里美滋滋,伸手去接,结果公公不松手。
“容将军……”公公面上略有些尴尬,“伤药是您的,其他东西……都是给朝阳公主的。”
说着越过他全放到了容朝夕面前。
一箱子珍珠金玉,亮晶晶的,小家伙喜欢的不得了,又折了几根树枝给皇帝带回去。
“呵,以前嫌弃我的饰品丑,嘲笑我没品味,现在知道宝贝了。”容百川满脸嫌弃。
公公离开时,留下了皇帝的一句话。
他近来风头太过,留在家中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容百川心里清楚。
秦家文臣之首,容家武官之首。
蒋家蒋凌宇虽是大理寺少卿,但他直接受命于皇上,可越级监察百官。
三家是割舍不开的姻亲。
东邬唯一的女将军曹双英是他的义妹,马上又要和陈国公家结亲。
自己的闺女还是唯一一个外姓公主。
由他串联起来的势力太过庞大。
先前有方丞相一党可与之对抗。
如今方丞相倒了,朝堂便成了一家独大的场面。
皇上虽不在意,但架不住某些朝臣看不过去,弹劾容百川的折子是一沓一沓地往宫里送。
此处容百川无辜被罚,他们的折子是否有了成效,让朝臣们去猜去吧。
……
中元夜。
家家户户早早便吃了晚膳,关上房门,吹灭烛火。
子夜,街道上星星点点的灯火随风明灭,影子在地上晃晃悠悠。
森冷的夜风呼啸,让白日热闹的街道,寂寥非常。
突的……街头涌起一阵大雾。
大雾迅速扩散,淹没整条街道。
雾中有浓黑如墨气团飘出,分开至四面八方。
“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都看不见路?”浓雾中,有一道疑惑的声音响起。
“今日几号?”另一道声音问。
“好像是……七月十五,怎么了?”
“不好!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快走!”
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响起。
浓雾翻涌,有劲风向生人处急速聚拢。
“来不及了,快,摆阵!”
……
将军府。
容朝夕睡的香甜,耳边突然传来急促呼唤声。
“恶鬼太多了,我神力快用完了!”
“东邬不是有神明保护嘛?怎么会有这么多恶鬼?”
“海焱,你不是说你认识一位有神力的人嘛?你快传信叫他来帮忙啊……”
容朝夕耳朵微动,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小家伙艰难的睁开眼,又仔细听了听。
“恶鬼如此凶险,怎能让一个孩子来冒险!”
好熟悉的声音,容朝夕抬起双手在脑袋上画着圈圈想了会儿……
“这不是燕子嘛。”
小家伙噌的一下坐起来,哼哧哼哧的爬下床,打开房门仔细聆听了一会儿。
确认方向,小家伙猝然消失在门前。
“海焱,你还可以吗?我不行了。”
长安街上,浓雾之中,两人背靠背站着,警惕着四周冲击而来的恶鬼。
“海星,坚持住,子夜过后,他们便会消失。”海焱抬手掐诀,尽力维持阵法稳定。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额上汗珠大颗大颗滴落,海星极力调动身上为数不多的神力,修补阵法的破损处。
“冥府逃出来的恶鬼,每年中元节这日,外面便是如此。”海焱说道。
这事还是他去年在将军府看到驱邪符纸,问容屿白得知。
须弥岛上有海神之力,邪祟不敢靠近,是以,他们没有中元节,从未见过目前的状况。
“这么多恶鬼出逃,冥府也不管的嘛?”海星咬牙道。
他的神力已经见底了。
冷汗打湿了后背,海焱没有回答他。
冥府之事,只是听说,谁又见过。
“燕子,燕子是你吗?燕子。”
前方昏暗的长街处,一道幽幽地声音传来,伴随着一小团绿光在靠近。
“这又是东西,怎么还有会说话的?”海星吓的两股战战,“不会是什么厉害家伙吧?”
他们在此地被围困了半个时辰,只有浓黑的雾团和凄厉的风啸声。
那些鬼不会说话,或者他们听不到鬼说话。
能向生人传达声音肯定是厉鬼。
“别……别怕……”海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应该不是厉害的东西……”
那团绿光极矮,且行动缓慢,不像其他恶鬼那么急速。
海焱只希望是偶然路过的迷雾幽灵。
随着绿光越来越近,他们所在地的恶鬼发出凄厉的惨叫后迅速散开,仿佛被什么捏碎了一般。
“它好像杀了那些恶鬼,果然是个厉害家伙……”
海星想哭的心都有了,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燕子,真的是你呀。”
话音刚落,一个头顶绿光的小家伙猛地冲过来抱住海焱双腿。
海星当即吓得跳起,吱哇乱叫,
“妈呀!它一下就把阵法冲破了,要死啦要死啦要死啦……”
“朝……朝夕?”海焱不确定喊道。
“是我呀,是朝夕。”
容朝夕拨开被风吹成鸡窝的头发,笑出了牙龈肉,可在她额头绿光的衬托下,有些瘆人。
“哇呀呀……是小孩厉鬼!”
海星掐住人中,不让自己晕过去,他还不想被鬼附身,还想活几天。
……
一刻钟后。
将军府燃起灯火,一家人来到前厅。
“海焱,你怎么挑在这个时候过来?中元节很危险。”容屿白给两人倒上热茶。
“我忘记你们有中元节的习俗了。”海焱不好意思挠挠头,“给你们添麻烦了。”
出门不看时间,结果还要朝夕来救人。
“没事,你们没事就好。”秦楠静笑着说道。
“他……没事吧?”她问。
海焱旁边的海星神色有些呆滞,抱着热茶不语,只是一味发抖。
“没事没事,只是被吓着了,一会儿就好了。”
海焱悻悻然看向朝夕,小心问道:
“朝夕,你额头的绿光能关掉吗?”
“还有……头发能扎起来吗?”
在街上看到海星被吓得瘫倒在地的模样,容朝夕当时两眼放光,放开海焱,猛地冲到海星面前,又将她吓的尖叫连连。
回家后也做出一副幽幽绿鬼的模样,坐在阴暗处,呲着牙,用三白眼紧紧盯着海星不放。
“啊,见笑见笑了。”
秦楠静这才注意到容朝夕的恐怖模样,忙将她抱过去整理头发。
小家伙这是,又盯上一个好欺负的人了。
……
第二日。
天刚蒙蒙亮,便听得宫门打开,陛下急召全院太医。
将军府四处亮起灯火。
“怎么回事?”容朝夕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
“朝夕,快。”容百川面上不太好看,眉宇间带着几分慌乱。
“三皇子出事了。”
此话一出,惊得容朝夕当即起身。
“怎么了?小三怎么了?”容朝夕声音急切,外衣都来不及穿,便夺门而出。
“小姐,穿衣裳!当心着凉……”落葵话未说完,容朝夕已经消失在门口。
容百川也连忙驾马追去。
陛下召集全太医院入宫,只怕是,不太好。
……
“小三怎么样?以往就算头疼,气息也不曾这般微弱过?”皇帝眼眶发红,韩钦墨此次病的格外重。
殿内气氛凝重,殿前跪满太医。
太医脸上布满冷汗,太医院正诊脉后,心头不住下沉。
皇帝眼前一阵阵晕眩,“倒地如何,允你无罪,说!”
想必情况很严重,他才不敢轻易开口。
宫人扶着皇后,皇后眼神期盼地望着太医。
太医们低垂着头,“殿下……殿下……”
“说!”皇帝眼皮子狂跳。
“殿下脉搏全无,气息微弱……微臣暂时以金针吊着他……最后一口气……”
“小三,小三你坚持住啊……”皇后抓住韩钦墨微凉的手,哭的肝肠寸断。
皇帝猛地后退一步,扶着桌沿才勉强站稳。
“怎么会这样,去年中元节都无事……”
皇帝双眼泛红。
床上,韩钦墨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认识朝夕后,他的情况好了很多,如今为何又这般严重?
“……是朕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吗?”
“苍墨爹爹……”随着一道焦急的奶音,容朝夕猝然出现在床前。
皇帝惊怔一瞬,见屋中众人惊诧模样,忙吩咐不许说出去,将人都赶了出去。
“朝夕,你救救小三!”
皇后呆滞了一瞬,遂猛地抓住朝夕的手,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