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那清婳坊的老鸨来墨影州探亲,在街上遇到了知意姑娘,被那老鸨一眼相中,便花了高价将知意买了回去。”
闻言,沈卿仪微微蹙眉:“乐籍由礼部管束,属贱籍,非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籍地。这江州的老鸨能来墨影州探亲,也是一桩奇事儿。”
离琴翊琛冷笑,“按照知意当日所说,这老鸨原本就是黑衣组织的人,能随意出入也正常。但是本王好奇的是,这墨烟楼,背景应该也不简单。”
“殿下,还有一桩事,想来您应该也知道了”言兴玉继续眉飞色舞的说着:“就是这墨影州邪祟作祟一事。这墨烟楼位于县衙粮库的东侧主街上。粮库西侧的人想要去墨烟楼就必须经过粮库,一旦经过粮库,便会身染沉疴而亡。久而久之,这粮库西侧的人便不敢去墨烟楼。”
“这墨影城的乡绅富豪大部分住在西侧,所以少了这部分人的捧场,这墨烟楼便显得格外冷清。”
提到粮库一事,离琴翊琛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正好,本王想听听,这市井中对于粮库的邪祟都有哪些传闻。”
口干舌燥的言兴玉,饮了一口茶,润了润唇:“殿下,其实大部分传言是从三年前传出来的,有人晚上路过粮库时,听到了里面有人在不停的喊头,把他的头还来……”
“对了,殿下这楼里的姑娘还提到一件事。”言兴玉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这墨影城十年前爆发了一场特大的时疫,粮库最开始的主人罗员外,就是死于那场时疫。”
“那场大的时疫,让墨影城几乎变成了空城,现在这里的人,都是后来一些流民迁过来的。”
离琴翊琛一怔,心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兴玉,你想办法去府衙,拿到这墨影城的府志,还有那场时疫的卷宗,以及后来流民迁徙,登记造碟的记载,以及关于罗员外一案的卷宗。”
言兴玉有些犯难:“殿下,这么多东西,让我一个人去偷,动静有些太大了。殿下可以考虑跟那位蒋大人合作。”
“不行”离琴翊琛当即拒绝:“现下不知这位蒋大人是敌是友,我们刚到,一切需小心为上。”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让和光、和尘与你一起去。”
这时,门房管事进来通报:“启禀殿下,府外有一叫东怀之人,说是来找言大人。”
“快让他进来。”听到东怀,言兴玉神情立即激动起来,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忙不迭的向外走去。
东怀在即将到达垂花门时,碰到了言兴玉,他就要单膝跪地,却被言兴玉一把扶住激动的问道:“东怀,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走了么?”
东怀还是单膝跪地:“东怀参见大人,东怀无能,没能救出大人,请大人降罪。”
言兴玉一把将他拉起来:“我已经不是什么大人,如今不过是一个无官无职的庶民而已。你身怀绝技,为何硬要回到这趟浑水中来?”
“大人,当年若不是您救了属下,属下如今还是匪寇一个,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指不定哪天就跟其他匪寇争抢地盘时丢了性命。是大人给了属下一个安稳的生活,这份恩情,属下无以回报,属下早就发誓,誓死追随大人。”
东怀真诚的仰望着言兴玉:“只是东怀无能,无法救出大人,白白让大人在牢里受了许多苦。”
“那卫行云真不是东西,为了大理寺右少卿的位置,居然陷害大人。”
“先不说这些,随我来拜见殿下。如今你也别叫我大人,就叫我郎君吧。如今我住在睿王殿下的府上,算是睿王殿下的门客。”
言兴玉引着东怀见到离琴翊琛,涕泪纵横,将言兴玉被打入大牢、离琴翊琛离京后的动向,一一汇报给离琴翊琛。
原来,自从珍草堂解了贵族嫡子们的毒药后,名声大躁,再加上不收诊金,硬生生的把京城里其他医馆的病人都吸引到珍草堂来,有一重权贵作保,再加上离琴翊寒的返朝,更加证实了白决明的医术高超,他被引荐给澧成帝,并被特招入太医院,成为太医院院首。
“听说他深得圣人的信任,圣卷正隆。”
他空闲之时,还会去珍草堂坐诊,说元京城的百姓离不开他。
这些,倒是与离琴翊琛得到的消息相吻合。只是白决明入太医院一事,让他忧心忡忡。他现在尚不知这位白决明的目的,但澧成帝的身体早就日益衰退。他担心,这位白决明会对澧成帝不利。
“圣人的身体如何?”
“圣人带二皇子祭祖巡街时,小人曾有幸目睹过龙颜,圣人面色红润,身体康健。”
离琴翊琛暗暗消化着东怀的这句话,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蓝彤鸢。在圣人的万寿节那日,也就是他出事儿的那日,回到府上,蓝彤鸢曾跟他说过,圣人的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短短一个月,便能有所恢复,想来是那白决明的功劳吧。
“小人收到三殿下传来的消息,便立即赶往墨影州”东怀有些憨憨的说道。
“好了,你一路车马劳顿,先下去休息吧。”
“兴玉,你这就想办法,拿到那些卷宗。本王想想,这粮库之事该如何处理。”
坐在是沈卿仪下首的蓝彤鸢开口道:“殿下,从这些坊间传闻来判断,那粮库应该是有人在朝路过之人下毒,那毒应是无色无味,极其不易被人察觉的毒药。我想去粮库附近转悠一下。”
“不行,这太过危险。”离琴翊琛第一个不同意。
蓝彤鸢郑重的说道:“殿下,我是大夫,只有我能分辨出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而且只能我单独去,您进城时,已经被不少人看到,粮库中人知道您的身份,若我跟在您身边,他们自然也不会对我下手,那就达不到我们的目的。”
“殿下,我会带着苏禾、与绿禾一起去。她们二人都会武功,且功夫极高,我也会轻功,若真有什么危险,我也可以跑啊。”
离琴翊琛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头一回听到把临阵脱逃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他思忖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蓝彤鸢的提议。
“还有殿下,您注意着点,京中的动向,想来不日应该会有什么消息传来。”
说完,她带着苏禾与绿禾潇洒的离开前厅。算着日子,应该快有结果传来。这里的事情也该抓紧了,要在离琴翊琛回京前,把墨影州的事情解决掉。
“卿仪,如此说来,这墨州城内并不太平,你还是在安稳的在府中稳住后院,别忘了,你还有一件艰巨的任务呢。”离琴翊琛原本怕沈卿仪在府中憋闷,本就想给她找点事情做,如今看来,把啼月交给沈卿仪,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倒是想去墨烟楼走一遭,但在亲自去还是用替身的之间,他有些选择苦难。江州城里,他努力地给自己塑造了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那么在这墨影州,纨绔的成都只能有增无减,才能打消他们心中的疑虑。
想到澧成帝居然为了离亲翊寒返朝而去祭祖,他心中就隐隐作痛。无论他如何努力,终究得不到澧成帝的认同。罢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再去强求了。
既然言言兴玉已经趟过莫烟楼,他便也不着急去了,随便出府,去街上溜达溜达。带着护卫走在街上,他这才发觉就,这墨影州的街道上,还是有些不同寻常的。
现在看着,整条街上都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他随意找一处茶楼进去歇脚,一进来就感觉到,这茶楼中的古怪之气,只有老板和小厮二人,小厮趴在柜台上睡大觉,而老板则看似随意的扒拉着算盘。看到有人进来,老板不耐烦的推了推边上睡觉的小厮:“有客人进来,还不赶紧去招呼。”
小厮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并不热情的上前招呼:“客官您是歇脚还是用膳,我们虽然是茶楼,也有餐食品。”
“二楼可有位置?我初来乍到,闲来无事,出来逛逛,喝喝茶,歇歇脚,熟悉一下这墨影州的风土人情。”
离琴翊琛故意点破自己的身份,要的就是打草惊蛇的效果。当他踏入这茶馆,就感觉到一股杀气,掌柜的虽然商人打扮,但手上的茧子,以及说话时的气息,都暴露出此人是习武之人。那位小二,走路时脚尖先着地,重心落在脚掌部分,这同样也是习武之人才有的习惯。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的跟着小二走上二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从窗外看着几乎空空如也的街道,微微拧眉。今日的街道上,宽阔之处多了一个茶水摊、一个卖油摊。离琴翊琛轻笑,这茶水摊的老板惯会找位置,在茶肆旁边摆茶摊,谁家的探子,业务也太不精练了……
小二娴熟的端着茶水上来,给离琴翊琛斟茶后,便带着谄媚的笑容看着离琴翊琛:“客官您还需要点什么,尽管吩咐,小的就在一旁候着。”
“不必了,你去忙吧,我呢就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若有需要自会唤你。”
确定离琴翊琛不再需要其他的,小二这才收了心思,离开二楼。走下楼时,脸上的笑容也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离琴翊琛不禁感慨,这位蒋培风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安然无恙的坚持四年,也是能人一个,的确不容小觑。
想到这儿,他不免有些后悔,让蓝彤鸢自己出去,这墨影州比他想象中还要危险。
此时的蓝彤鸢,带着苏禾与绿禾,装成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带着苏禾与绿禾大摇大摆的走到粮库附近。蓝彤鸢尚未走到粮库时,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暗影花粉的味道,暗影花粉夹杂在香甜的槐花味道中,远远的传入她的鼻孔中,刺激着她的嗅觉。这是从暗影花中提取的白色粉末,这是暗影花自己产生的粉末,产量极低,极为昂贵。人一旦吸入体内,身体会渐渐变得虚弱,体力衰竭,精神沮丧,直至病亡。
此种毒药药性极强,只需少量,即可让一头体型壮大的更牛致死,更遑论比牛轻许多的人。此毒因为剂量较少,中毒者根本不易察觉。但让蓝彤鸢想不通的是,此毒并非无色无味,路过之人怎会毫无察觉?
直到她服下解毒药,走到粮库门口,看到粮库门口有一棵硕大的槐树开着雪白的槐花,点缀在繁茂的枝叶中间。这墨影州位于南方,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元京城的十月已经入深秋,而这里仍然是盛夏,原本早就开败的槐花,在这墨影州正是争奇斗艳的时候。
槐花香甜浓郁,暗影花粉夹杂在槐花的香气中,很难分辨出来。她只是闻到这其中的点点香气,就已经头晕脑胀,可粮库门口的护卫,却未有任何迹象。
蓝彤鸢暗暗观察了这粮库周围的环境,粮库附近所有的人家均已搬走,这样即便是给路人偷毒,也不会波及其他人。这下毒之人应该就在附近,为了恐吓过路人,让人不敢靠近这里,一旦有人靠近,便直接对其下毒。
可这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呢?蓝彤鸢正看着粮库出神之际,一个看守的府兵过来呵斥驱逐她:“那边的路人,没看到边上立着的牌子么?想要活命赶紧滚。”
蓝彤鸢顺着府兵手指的方向,看到那块儿警示路人的牌子。“府兵大哥,听说这里闹鬼,我比较好奇,想来这里看看。”
府兵上下打量着她们仨人,不屑的说道:“你看起来有些面生啊,是新来的?”
蓝彤鸢重重的点了点头。身后的苏禾见状,及时的给府兵递上一锭银子:“府兵大哥见笑,我家郎君一向胡闹,听到这里闹鬼,非要过来看看,给两位大哥添麻烦了。”
说着,绿禾也及时的给另一位府兵递上一锭银子。另一府兵,看到银子的那一刻,想要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用另一只手接过银子。
“去去去,赶紧滚,这粮库一向闹鬼,别好奇,别有命来,没命走。”
“府兵大哥,这里一直是你们二人护卫?”蓝彤鸢小声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那府兵露出一丝不屑,“这是粮库,守卫当然需要三班倒,看你这穿着打扮,也是为贵公子,看在你这银子的份上,我给你个良好的忠告,这里可不是公子哥能来的地方。”
蓝彤鸢还想往里张望一番,却被府兵出言制止。
无奈之下,蓝同源只能带着苏禾与绿禾悻悻离开。
回到府上,蓝彤鸢急忙给开了一剂药方,让苏禾去找药煎好,给她自己、苏禾还有绿禾分别服下,这才放下心来。就这一遭,蓝彤鸢便有了大致的判断,急匆匆的跑去找离琴翊琛。但已过午时,离琴翊琛尚未归来,她转头去了沈卿仪的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