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昊天瘫在那里，不时有刀刃劈来，柏清玄疲于应付，扯起嗓子唤了他一声：“屹之，振作些！他不是以前的世子殿下，他已经变成被水溟萤洗脑的怪物了！”
云书羽停在几步远处，静静看了他一眼，慢慢拔出腰间长剑。
“杀了你们，就能为汐羽报仇了！”
“不……”蓝昊天猛然抬头，嘶声怒吼：“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害汐羽，我没害她！”
云书羽哪里肯听，扬起长剑破风而来。
“屹之！”柏清玄急得恨不能立马冲过去，抬手挡下敌人的攻势，大声吼道：“快拾刀！世子殿下已经疯了！”
蓝昊天看着那道寒芒袭来，心口空茫得像一片须弥，手上无力，浑身都失去了力量。
云汐羽不是他害死的，可云汐羽是因为他才惨遭不测！
“嗤——”
冰寒入骨，长长的剑刃刺进他胸膛，鲜血顿时染红胸前铠甲。
“汐羽死了，你也得陪着她上路。”
云书羽从他肉里拔出剑刃，带出一滩血水。
隔得那么近，蓝昊天几乎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她喜欢你，你拿什么偿还她？”
云汐羽，竟然喜欢他？
蓝昊天呕出一口血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云汐羽，怎么会喜欢他？
那个胆小懦弱的黄毛丫头，那个从来只为别人着想的妹妹，那个总在冲他微笑的姑娘，怎么会喜欢他？
怎么会？
怎么会？
他想不通，也不敢想。
柔怡郡主温柔善良，身份显赫，怎会对他这种碌碌无为之人产生情思？
云书羽举起长剑，将尖利的剑刃悬在他头顶。月光沿着剑芒映落，在他脸上刻下一道冷白。
* *
一连数日，鱼菲然都在跟自己闹别扭。
“二姑娘，”青雪倚在贵妃榻旁，小心瞧着她的神色，轻声道：“秋高气爽，咱们要不要出去逛逛？”
鱼菲然半躺在榻上，头歪向窗棂那面，听着她叽叽歪歪也不吱声。
“二姑娘，奴婢听说这几日京郊山上的枫林可美了！”青雪抓起她的手，笑得像只狐狸，“您以前不是常陪姑爷去枫林踏青的么？”
“枫林？”鱼菲然耷拉的眼忽然亮起，抬眸望向窗棂外飘飞的落叶，“枫林啊！”
那是她与蓝昊天的秘密基地。
他们在漫天落红里追逐嬉闹，抱着小松鼠玩过家家的游戏。
“小蓝哥哥，为何松鼠喜欢吃叶子，而你喜欢吃肉呢？”
她手里拈着一枚枫叶，举至眼前透过落日的余晖，悄悄打量对面的男孩子。
“因为我是未来的大将军，”男孩子拍着胸脯说道，“而你怀里那家伙永远只能在这片枫林里觅食苟活。”
“觅食苟活……”
鱼菲然喃喃，缓缓别过头来看着青雪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二姑娘……”青雪垂下眼眸，缓声安慰一句：“姑娘家都会遇上这种事，二姑娘宽宽心。”
“嗯？”鱼菲然微微瞠眼，面上露出些许惑色。
青雪抚了抚她的手背，柔声说道：“二姑娘，姑爷混迹官场，总会有些狐朋狗友。除去这些人，还有歃血为盟的兄弟，他们都会分去姑爷对二姑娘的爱。”
听完这席话，鱼菲然顿时豁然开朗。
“是啊，”她低声叹道，“那是他的兄弟，我怎能心生妒忌呢？”
正说着，忽有丫鬟在门上禀报：“启禀二姑娘，柏公子有信送到。送信之人让门口小厮转告姑娘，上山时沿着溪流走，还留下了一块牙牌。”
“阴蘑菇给我写信？”
鱼菲然心中一讪，气着说道：“丢了！本姑娘不看！”
说完，又犹豫一阵，抓着青雪的手立起身来。
“等等，拿来给我！”
“是。”
丫鬟递来手书，一笔漂亮的蝇头小楷，鱼菲然记得柏清玄的字迹，展开看完又忍不住生气。
“居然叫我去京郊猎场跟小蓝哥哥讲和！”她扯了扯嘴角，冷笑道：“这阴蘑菇，从来只会这般虚伪做作。”
青雪扫了眼手书内容，轻声安慰道：“二姑娘，这不是好事么？咱上次在费宅那么失礼，估计姑爷心里也不好受吧！”
“他让本姑娘去，本姑娘就得去么？”
鱼菲然气鼓鼓地，将手书扔到书案上。
“本姑娘可没那么贱！让他等去！”
说完，又躺回榻里。
青雪咬了咬嘴皮子，还未发话，鱼菲然便反悔了：“算了，还是去吧！不能让小蓝哥哥傻等！”
* *
云书羽的剑眼看着就要落下来，蓝昊天仍跪在地上，精神涣散。
溪水边的战斗并未引起巡防禁军的注意，伏纪忠刚想点燃信号弹，却被灵人兵一刀斩成两截。
“柏大人，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会筋疲力竭的！”
他扔掉手里的半截信号弹，扬手挥刀砍断灵人兵的胳膊。
柏清玄额上密布汗珠，大声问道：“蓝昊天身上也有信号弹么？”
“有，”伏纪忠扯着嗓子回答，“可他现在这样，该如何是好？”
柏清玄一面应付敌人，一面看向云书羽的剑。
“帮我掩护，我去叫醒他！”
二人隔着些距离，伏纪忠费了好大劲才挤到柏清玄那头。
“后背交给你了！”柏清玄靠上他的背脊。
伏纪忠“嗯”了一声，将腰刀舞成一片白光。
二人一路砍杀，终于靠近蓝昊天身侧。
云书羽不愿再听他多说一字，眸光一沉，将手中的剑刺向蓝昊天脖颈。
“锵——”
一声巨响，柏清玄及时出剑挡下他的利刃。
“屹之，快把信号弹给我！”
一面说，一面看向蓝昊天腰际。
那里挂着一个皮囊，云书羽也将目光投视过来。
“想报信？没门！”
他再次出剑，利刃犹如银蛇一般窜入蓝昊天腰际，把那只皮囊挑上半空。
一枚小小的烟花弹从皮囊里滑出，快速坠落在草丛里。
柏清玄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拾起信号弹，正欲拿火折子点燃，云书羽的剑再次纠缠过来。
“屹之，快醒醒！”
他护着手上的信号弹，朝跪着的人嘶声呐喊。
蓝昊天缓缓抬眸，看着眼前一黑一红两道人影缠斗，面上五官忽然动了动。
“屹之！”
柏清玄竭力呼唤，那声音犹如一簇火星，瞬间点燃他的空茫。
力量泉涌，他紧了紧手心，才意识到所有人都在战斗。
“我、我对不起云汐羽，”他拾起腰刀，撑着起身，“可她不会要我以命相偿，云兄，你被水溟萤骗了！”
说着，举刀冲向缠斗的两道人影，速度快得惊人。
蓝昊天的武功远在云书羽之上，三两招就将他打得落了下风。
“快放信号！”
柏清玄听见他说，趁着间隙，赶紧点燃火折子凑近信号弹的引子。
那引绳“噗嗤”一声烧起来，眼看着就要燃起火光，却突然熄了火。
“怎么回事？伏统领？”
柏清玄愣愣问向伏纪忠。
“糟了……”伏纪忠余光瞥见他手里熄灭的信号弹，沉着脸说道：“信号弹有问题，他们动过手脚了！”
没有援兵，他们所有人只能死在这里。
柏清玄紧了紧眉头，又有刀光袭来，他赶紧举起长剑应付。
“快派人回去报信！”
他喊道，“我们没剩多少人了！”
少帝出来夜猎，随行侍卫不过百人。一场厮杀过后，敌人虽已损兵折将，但禁军侍卫死的人更多。
伏纪忠一把扯住身旁士兵的胳膊，急声说道：“你，快回营地搬救兵！速去速回！”
“是，属下领命。”
那士兵将要逃离现场，却被灵人兵掷来的刀砍掉了头颅。
“他娘的！畜生！”
伏纪忠恶狠狠骂了句，冲柏清玄喊道：“柏大人，还是末将去吧！你们一定要撑住了！”
说完，飞身离开人群，消失在烟雾迷蒙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