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皇上退位?”
柏清玄和蓝昊天异口同声。
“是的,大人。”
伏纪忠神情笃定。
柏清玄垂下目光,望着白玉杯盏道:“陛下如今病成这样,即便太子不动手,他也能顺利接手皇位。何必非要动刀动枪,搞得父子反目成仇?”
“大人有所不知,”伏纪忠目光冷冽下来,解释道:“后宫之中有位宫女身怀龙种,皇后他们是怕陛下一时病糊涂了,临终前改立太子。”
“宫女?”柏清玄面露讶色,诘问道:“为何从未听说此事?”
“是皇后封锁了消息,”伏纪忠低声道,“若非太后娘娘出面维护,那宫女早被打入冷宫,更不提保胎安胎,存活至今。”
“竟是如此……”柏清玄微微咋舌。
蓝昊天有些蒙怔,追问一句:“难道太子他们怕皇上食言,把皇位传给那个尚未出生的婴儿?不至于吧?”
“确实不至于,但太医说了,那宫女怀的是龙嗣,并非公主。”
伏纪忠顿了顿,“下官还听闻皇帝病情反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无论如何,必须阻止他们逼宫谋反。”
柏清玄声音冷肃。
“大人,太子他们一旦逼宫,必会请禁军出兵相助。”
伏纪忠认真分析道,“可下官听闻,吕家与水家似乎有些不对付,逼宫一事也许不会交由吕茂杰负责。”
“可除了吕茂杰,现如今京城还有何人手握重兵?”柏清玄微微蹙眉,低声问道。
伏纪忠摇摇头,“没了。”
“不对,”柏清玄倏尔眸光一闪,看向他道:“还有你!”
伏纪忠一愕,瞠眼道:“我?可我手下不过一万人马而已,如何斗得过手握十万禁军的吕茂杰?”
柏清玄微微一笑,道:“水家要谋逆,吕茂杰或许不会帮忙,我们可以试着请他出兵平叛。皇后他们没有兵马,绝对不敢冒然动手,但有了伏指挥使的一万兵力,他们便无所畏惧。”
“大人,难道您是想……”伏纪忠瞳孔微张,惊疑道:“让下官假意帮他们谋反,实则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保护陛下?”
“对!”
柏清玄面色一霁。
“可这样做会不会有危险?”蓝昊天忽然插了一嘴,道:“太子他们干的,可是谋逆,是诛九族的重罪。伏大哥帮他们起事,事后会不会被皇上清算?”
伏纪忠坐正身姿,“卫千户,柏大人既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安排,我们照做就是了。”
柏清玄握紧杯沿,道:“安心,若要朋友的人头做献祭,本官一定不会用这条计策。瓦解东宫阴谋后,本官一定会为伏指挥使说情,举证他清白,力保他安全无虞。”
伏纪忠二人相视一眼,没再发话。
“还有一事,”柏清玄呷了口茶,望向蓝昊天转口道:“裕钦侯世子和柔怡郡主的事,卫千户查得如何了?”
提及云书羽兄妹,蓝昊天一阵心痛,眸底不觉蒙上一层雾气。
“还没找到,”他抱憾道:“已经安排人力,准备下至谷底查看情况了。”
“这是最坏的情况,”柏清玄叹声道,“不过也有可能,两位殿下被运到了远方,一时半会儿不得脱身。”
话虽如此,可眼下的情况却是越找越绝望。
伏纪忠也是前几日才从蓝昊天口中得知此事,心中懊悔不已。若那时他没有急着返京,云书羽兄妹或许不会遭遇伤害。
三人又聊了会儿闲话,柏清玄才与二人道别。
临别前,蓝昊天扶着柏清玄上了马车。
“柏大人,您的伤……”蓝昊天欲言又止,“这样到处跑真的没问题么?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柏清玄掀帘子的手一顿,转头看向他道:“原本也不过是小伤,多谢卫千户关心。”
“那大人慢走,下官也告辞了!”
蓝昊天跳下马车,朝他拱手道别。
车轮滚动,很快消失在人海之中。
蓝昊天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柏清玄的伤没那么简单。
自打受伤后,柏清玄变得比以前还要沉默寡言。那安静的感觉说不上来,像是死水一般毫无生气。
正神游天外之际,背上忽然一沉:“怎么了?千户大人?”
蓝昊天回首,见伏纪忠含着笑看他。
“没、没什么,就觉得柏大人最近怪怪的,有些太拼命了!”
他小声嘟囔。
伏纪忠哈哈笑了两声,道:“你小子也开始关心柏大人了?”
“我与柏清玄是过命的交情,有什么关心不得的?”
蓝昊天颇有些气恼,“再说了,我这不是还要靠他提携往上爬么?就、就怕他太早累死罢了!”
“放心吧,”伏纪忠抬起另一只手,拿双手按住他肩头,安抚道:“柏大人心里自有分寸,他不是那种二愣子。”
蓝昊天佯笑一声,道:“但愿是伏大哥说的那样吧!”
* *
云书羽跟着那家仆一路东拐西拐,最后来至水府大门前。
他很少拜访这些世家,立在大门前的石阶下,抬首望着漆金匾额,心里一阵忐忑。
害他们兄妹二人的刺客,也不知与水家有无干系?
至少他能猜到,那群刺客一定是柏清玄的政敌,水家极有可能是元凶之一。
那家仆立在门口唤了他一声,云书羽跟着他迈入水府。
前厅门窗紧闭,云书羽停在廊檐下,心中担忧更甚。
“这水家家主为何如此谨慎,连扇窗户都不开?”
他心中疑虑,扇门推开一道缝隙,从厅里传来一道声音:“请世子爷进来吧。”
门外家仆朝他示意,云书羽提步走入厅堂。将将跨过门槛,身后的扇门便砰一声合上。
厅堂里光线晦暗,若非白日阳光正盛,透过门上薄纱泄进些许光亮,云书羽险些就要看不清自己的五指。
他环视四周一眼,偌大的厅堂里陈设简单,但每样器具都很奢华。
“世子殿下,”黑洞洞的上首传来一道暗哑无力的声音,云书羽凝望过去,才发现上首坐着一个身披斗篷的人。“过来坐吧,无需客气!”
那人似乎笑着说道,音底透着几分阴邪。
“你是……”云书羽满心狐疑,轻声问道:“你就是水家家主?”
那裹在斗篷里的人动了动手指,淡声道:“是,在下就是水溟萤。”
这名字很熟,云书羽迟疑片刻,才小心翼翼落了座。
“世子殿下不必紧张,”水溟萤笑道,“水家请您来此,是有事与您商议。”
“商议?”云书羽面上一惊,虽显现不出,语气却是分外惊诧:“我如今连世子的身份都寻不回来,家主大人能与我商议何事?要饭么?”
这话说得怨气十足,水溟萤从他语气里听出了无尽不甘。
“世子殿下,在下既然请你来,便是认准了这事只有你能做。”
他语气和缓,似有安抚之意。
“殿下若看不上我水家,大可提出想要的条件,在下一定竭力为殿下办到就是。”
云书羽紧了紧手心,这水家似乎有求于他,且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家主大人言重了,”他倏尔笑了笑,道:“我如今这副鬼样子,能重回大长公主府,便已心满意足,不会奢求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