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齐是谁?”只是片刻,姚琴又像变了个人。
不认识什么谢天齐,也不认识什么小阿延。
那被她抱在怀中的毛绒玩偶,也被她随意扔在了一旁。
柳书白的情绪跟着姚琴转变,就像这么多年日夜相处早已形成的默契,他笑着解释:“没谁,你不认识,肚子饿了吗,今天咱们家来了客人,帮我招待一下?”
打量了谢祁延二人好一会儿,姚琴上前两步,冲他们二人笑笑:“既然是客,快些入座吧,别站着呀。”
笑容满面,情绪平和,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谢祁延闭了闭眼,深呼吸后带着夏晚栀就坐。
他想尝试与姚琴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想要发声时,心脏牵扯到嗓子,是连呼吸都觉得的痛。
最终还是夏晚栀开口与姚琴谈话。
心有灵犀一般,她知道谢祁延想知道什么似的,话题几乎都是往他在意的方向开启。
姚琴对答如流,笑得和睦春风,期间还催促柳书白:“你去吩咐厨房做事呀,在这里傻站着做什么?”
柳书白走流程一样出去了一趟,三分钟后又回来了,这次直接坐在一旁融入话题。
姚琴落落大方:“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有这么年轻的朋友?”
她问的是柳书白,但还不等柳书白回答,她又接着问夏晚栀:“你们是情侣关系吧?”
夏晚栀笑笑不说话,歪头看向谢祁延。
谢祁延从坐下来那一刻便始终看着姚琴,眼神透着悲伤的怀念,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却又浑身透露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样的矛盾,姚琴其实感受到了。
可是此刻的姚琴,不知道转换成了什么样的人格,她从容温和,却唯独不记得关于谢祁延的一切。
谢祁延终于回过神来,启唇接过了姚琴的话:“是夫妻,丸子是我的妻子。”
这是相隔了二十几年,他与母亲的第一次对话。
姚琴欣然一笑,点头赞许:“好小子,你有福气的咧。”
谢祁延嘴角露出微笑。
他想,这时候的姚琴应该回到了没认识谢天齐的时候。
那一口酥脆的江南口音和那一抹娇俏的眼神,将她呈现得生机勃勃。
如果一直这样也好,谢祁延想。
用完餐后,姚琴累了便歇下了,柳书白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来,招呼着谢祁延和夏晚栀去了后花园的一个小竹院门前的围炉喝茶。
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谢祁延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有爸爸妈妈也有太奶奶的江南小院里。
不,不是仿佛。
这里,几乎被柳书白还原得与那小院一模一样。
谢祁延下意识看向柳书白。
柳书白不言,坐下后安静沏茶。
“你也看到了,你妈妈她……这副样子很久了。”柳书白与谢祁延正视着,这才解释,“不是我非要断绝你俩的联系,你也看到了,你们谢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对她产生致命的影响,阿延,我只想带她逃,逃到任何一个没有你们谢家人的地方,然后,将她藏起来,安稳度日。”
是为姚琴,也是为他的私心。
身在这个与小时候完全相似的小院里,谢祁延侧目看向那一簇簇花丛,迎面吹来的风是冷的,吹得炉火冒起零星火光,掀起一丝暖意。
良久,谢祁延轻声开口:“谢谢。”
柳书白捏着杯子的手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杨柳巷那次,坠江那次。”谢祁延声音低沉,面上没有显露情绪,话里却是带着真诚的感谢,“这么多年,谢谢你陪在她身边。”
他带走姚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起码他保护了她。
谢祁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恩恩怨怨,又如何彻底分清。
他是怨柳书白让他们母子二人分离二十年,可若没有他,姚琴或许活不到现在。
沉默许久,柳书白笑了,笑得沧桑而悲凉:“我以为,你会恨我。”
姚琴只是精神分裂,偶尔脑子不清醒,但也有清醒的时候。
清醒时,她会思念自己的儿子,会想要挣脱他为她打造的金丝笼回去看自己的儿子,那时,都是他在拦着她。
除了怕姚琴情绪失控之外,也怕姚琴离自己而去。
谢祁延不说话。
“她不爱我,无论是清醒时还是像刚才那样不记得一切了,她都不爱我,她听我的话,顺从我,只是拿我当好朋友,当一个可以依靠的朋友。”柳书白眼神里浮现些许落寞,“或许她也不爱谢天齐了,但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感情错付,更不愿相信她与谢天齐的海誓山盟最终成了个笑话。”
“阿延,她想过要去见你,可收拾好了行囊,她却没了勇气。”柳书白眼眶泛红,“你别怪她,她只是怕让你看见她的不堪,更怕你会怨她将你放弃。”
她有她的苦衷。
她只是病了,病得很厉害。
谢祁延垂眸隐去自己的情绪,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平安就好。”他说。
活着就好。
剩下的,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