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段其安睁开眼。
黑，令人绝望的、成片的黑，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忍不住焦急地喊道：“开灯！开灯！”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肩膀处传来的滞涩剧痛又令他跌回床上。
他摸向自己的肩膀，摸到了两条铁链，它们穿透他的琵琶骨。
这不是医院！他没有安全！段其安一阵心凉。他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上面蒙了一层纱布，但是能感受到眼球还在，兴许是雪盲症导致的暂时失明。
是谁救了他？为什么救了他又将他束缚在这里？
段其安正在思考时，突然听见一声房门开启的声音，但是没有脚步声，失去意识前听见的那道男音再次出现：“你的身体素质还真令人羡慕，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竟然还能活。”
段其安回忆雪山上的情景，他与人搏斗、躲子弹、跳车，被雪埋住，身上多处骨折、枪伤，但是求生的意志吊住他一口生气。
“多谢你的救助。”段其安没有用任何质问的语气，“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将我送到医院？”
“哈哈！”对方爽朗地一笑，“我还以为你会生气，你的脾气真好。这里有比医院还要好的医疗设备，所以就将你留在这里了。”
他突然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不想救你的，但是你的求生意志太强了。而且，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我去为你收尸时发现你竟然还活着！那时距离雪崩已经过去三天、五天？我记不清了，但是我依然记得当时的心情！”
“你根本无法体会我当时的震撼！”对方的声音中充斥着止不住的感叹：“若天神存在，你一定是受他庇佑的信徒！”
“我没有宗教信仰。”段其安解释一句。
“所以我是说如果。”对方的语气中带着好奇，“而且医生也说你能生还，是个奇迹。我突然就萌生了一个想法，我想知道，你还能创造多少奇迹。”
“你知道吗？你是除了祝昭昭以外，第二个令我感兴趣的人。”
“你……是Joker？”段其安疑惑地侧头，企图通过声音确定对方的位置。
“外面的人，确实都这么叫我。”男音没有丝毫犹豫地承认。
“车上的那个……是假的？”段其安想起小丑服，在对方按下遥控按钮的时候，他便与对方缠斗在一起，也毁了他的变声器，他听见了对方真正的声音，与现在不同，当然也不排除对方同样使用了变声器的缘故。
“当然是假的！”Joker声音嫌弃，“我怎么可能穿那么蠢的衣服？”
“通过刚才的对方，我可以感受到的你的精神状态不错。所以，我们的实验可以开始了。”
“什么实验？”
“让你变成坏人的实验。”Joker的声线依然清润，但说出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段警官，你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还是‘人之初，性本恶’呢？”
“性本善。我猜你一定也是经历了许多不好的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早日回头……”
“那我会被判刑吗？”Joker认真地问。
“会，但你的过往和认罪态度也会作为你的量刑参考。”段其安规劝，“你救了我，这证明你的心……”
“呵？！”Joker讥讽地冷笑，“既然如此，那就是世界的错啊！该量刑的不是这个世界吗？为什么是我？”
“我啊，我身不由已、无能为力。”
“段警官，让我看看，你又能坚持多久的正义……”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还救回来一个人，他叫言黙。”
……
很令人无语的人性实验，两个饥饿的人被关在一起，只有活着的一个人才可以拥有食水，自杀不算。
段其安摸着肩上的锁链，“只有一个人能活……这对我有些不公平吧？我动不了，也看不见。”
良久，有人走进来，解开他肩上的琵琶骨，对方的动作粗鲁，但是段其安愣是忍着一声没发，还是言黙看不下去，呵斥道：“你们轻点！”
有人嘲笑，“你的队长正在思考如何增加自己存活的几率呢？你还护着他？”
段其安捂着肩膀站起身，耳廓动了动，“房间有很多人？”
言黙上前扶住他，给他讲述这里的情况，“房间四面都是落地的全透玻璃，玻璃外是观看的人。队长，我们怎么办？”
段其安下巴紧绷，“等，他想用我们做人性实验，应该不止这一次，只要我们坚持住就能活！等之后再找机会！”
第一天，两人不动也不说话，保留体力。
第二天，两人的嘴唇干裂。
第三天，两人的皮肤也开始干裂、脱皮。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人在没有任何食水的情况下，可以存活五天，体质强的可以坚持十天左右，但是他和言黙之前就已经身心俱疲。段其安这样想着，虽然他内心无比焦躁，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Joker察觉！
段其安小幅度地推了推身旁的言黙，感受到对方细微的动作后才松了一口气，幸好言黙还活着！
第八天，言黙发出微弱的声音，“队长……杀了我吧……”
段其安微微摇头，“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让你杀了我？”
对于他们来说，杀了对方，即使活下去，灵魂也死了。
所以他只能等，他攥住言黙的手，“坚持，一定要坚持下去。”坚持到他自己死亡的那刻，他伤重，应该没有言黙能活。
可是第九日，言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即使段其安咬破自己的手腕喂他血，对方也一动不动地毫无反应。
段其安怔在原地。
良久，一道掌声响起，伴随着Joker的感叹：“你的生命力还真是旺盛，恭喜你赢得这场游戏的胜利～”
不！不应该是这样！
……
再之后，是警队的其他人。
段其安看不见，只能听见屏幕上传来的声音，左边是一直令他操心的程浩，右边是与他一路相伴扶持的木成林。
此刻，这两人都在干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暗处的一双眼睛盯上。
Joker声如魔鬼，“选择吧，左边活，还是右边活？”
“不！不可能！你是利用我看不见，用声音欺骗我！”段其安大吼。
“唉，那两个……”
“砰！”
一声枪响。
段其安从头凉到脚，他焦急地喊：“是谁？谁？”
“真是幸运，你不用选了。”Joker声音遗憾，“那名精神病提前出来，将程浩刺死了。”
“他是刑警！不可能毫无防备！”
“是啊，但是谁让他吃多了楼下的包子……”Joker声音渐远，“长时间食用含铅的食物会导致铅中毒，人会变笨、暴躁，无法及时察觉出现在身边的危险，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