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夫人被叶昭那几下拳脚吓了一跳,忽然想起来她是会功夫的,一时也怕激怒了她,只得看向叶知秋,道:“看看,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居然敢在我面前打我的人!这是在打我的脸呀!叶家真是家门不幸,怎么出了这么个不孝顺的逆女啊!”
居然开始撒泼哭闹起来。
叶知秋也趁势喝道:“叶昭,你竟气得祖母伤心动气,如此目无尊长,大逆不道!我叶家诗书之家,怎会养出你这般忤逆之女?”
叶老夫人更是大声道:“这样一个女儿,将来如果嫁出去了,还不把叶家的脸都丢尽了?!”
叶昭看着这母子两个一唱一和,甚是好笑,便道:“那我便终生不嫁人!”
叶知秋蓦地想起昨晚她拒绝东昌二皇子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跟叶老夫人细说,此刻忙道:“我倒把这个话茬给忘记了,你在宴会上胡说八道什么不过十八不姻嫁,这又是怎么回事?还当着皇上皇后说是你的誓言,我们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叶老夫人一时不解,忙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叶知秋道:“这个不孝女,昨夜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说她曾指着神明立过誓,要过了十八岁才要嫁人。”想起昨日那令他眼红激动的亲事竟被叶昭无端错过,一时又把她恨得牙痒痒。
叶老夫人闻言又瞪圆了眼睛,对叶昭道:“你这又是自己拿的主意是吧?你竟是大了,还敢这般替自己的终身拿主意?这三从四德你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在家从父,你的婚姻大事要你父亲才可以作得了主!你父亲让你嫁给谁,你就得嫁给谁去,让你什么时候嫁,你才能什么时候嫁,还轮不到你自己作主!”
看着这对母子气极败坏的丑恶嘴脸,叶昭内心鄙夷之极,道:“指着神明立的誓言,不敢悔改。且当日我是在亡母棺前立的誓,事关为母守孝,这纵然闹到天子面前,相信他也会为我这孝心感动,让我按誓言而行。”
叶老夫人不禁骂道:“为你亡母守孝而发下的誓言?我们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别又是你自己瞎编乱造,自作主张。”
叶昭冷笑一声,慢慢道:“祖母这话很是不通,这世上谁敢拿自己过世的母亲来胡编乱造?”
叶知秋却忽地感觉脑海如同炸开一般,瞬间脸上失色,他指着叶昭,道:“在你亡母棺前——你、你说的是你小时候的事?你记起小时的事了?”
叶昭看着他,缓缓道:“似乎记起来了一些。”
叶知秋登时脸上一片惨白,叶老夫人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脸色很是难看。
正在这时,外面有小厮跑着进来,喊道:“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传旨了!快接圣旨!”
厅中的人都吃了一惊,叶知秋无暇顾及其他,急步出来到了前厅,一眼看到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李宏声手捧圣旨,满脸笑容地站在那里。
叶知秋忙拱手向前道:“李公公辛劳了!”
看到叶知秋,李宏声笑道:“叶大人,请叫叶二姑娘出来接旨吧,这圣旨是给二姑娘的。”
叶知秋心中便知端的,此时纵然再有万般不甘,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一面让人快将叶昭叫出来,一面又要请李宏声坐下喝茶。
李宏声摇头道:“有圣旨在身,不敢偷懒,先让二姑娘接了圣旨再说。”
叶知秋便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声催促着叫叶昭赶紧出来。
不一会儿,叶昭携着林承嗣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大堆人,但是他们不敢上前,只躲在不远处偷偷看着这里。
李宏声看到叶昭林承嗣便满脸堆笑道:“叶昭林承嗣接旨。”
叶昭与林承嗣便跪了下来,李宏声当场宣读了燕文帝的旨意,令叶昭以姑姑身份,教养林承嗣,即日搬进林家旧宅。
李宏声读完了圣旨,叶昭却只不言语。李宏声心下奇怪,便道:“二姑娘怎么不领旨谢恩?”
叶昭转头看向叶知秋,问道:“父亲,这道圣旨我可以接吗?”
叶知秋被她这句话吓了一大跳,赶紧看向李宏声。
李宏声闻言甚觉奇怪,不明白叶昭的意思,一时又发现叶昭脸颊肿胀,心下便生出疑惑来。
叶知秋急忙顿足道:“接呀,昭儿你快接旨。”
叶昭却悠悠道:“父亲同意了,我还要去问过祖母,是否要接这道圣旨,不然我怕又要被你们责骂不孝顺了。”
叶知秋连声道:“不用问不用问,你祖母也不会反对,你先把圣旨接下了。”
李宏声心里隐约猜出几分,他看向叶知秋的眼神有了几分不满,道:“叶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叶二姑娘接个圣旨还要经过你和你们老太太的同意不成?”
叶知秋连连摇手:“没有没有,昭儿,你赶紧先把圣旨接了吧。为父求你了,你不要为难父亲了。”
林承嗣忽然道:“姑姑没有为难你,是你们为难姑姑,你们还要绑了姑姑,要打死姑姑!”
李宏声听到林承嗣的话,陡然变色,道:“叶大人,小林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叶知秋早已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连连否认道:“李公公不要相信小孩子的话,他瞎说的。”
林承嗣仰起小脸,道:“公公,我没有瞎说,他们还打了姑姑,不信你看姑姑的脸!”他将叶昭的脸轻轻抬起来。
李宏声看到叶昭脸上的五个红指印,登时大怒,道:“原来叶大人不欲林家有后人,竟私下殴打叶二姑娘。你好大的胆子,给林太傅指定继承人,是皇上皇后的意思,叶大人竟敢干涉皇上皇后的决定!”
叶知秋擦了擦脸上流下的冷汗,解释道:“李公公,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便是给下官十个胆子,也不敢干涉陛下皇后的决定,实在是家母与昭儿方才有了些口角,下官正在其中调解,恰巧这个时候李公公就来传旨了,实在是误会,是误会啊。”
李宏声冷笑一声,道:“原来是误会啊。可叶二姑娘为何不敢接旨呢?”
叶知秋对叶昭哀求道:“昭儿,这就是个误会,你不要为难父亲了好吧?你祖母老糊涂了,你就放过她吧,父亲错了,你也放过我吧。”
叶昭道:“那么现在父亲的意思是让我接旨?”
叶知秋一个劲地点头:“对对,昭儿赶紧把圣旨接下吧。”
叶昭又道:“我接了这圣旨,祖母父亲不会再骂我不孝?”
叶知秋连番摇头:“不会不会!”
叶昭便俯身地上,叩首道:“叶昭接旨,谢皇上隆恩。”
又一拉林承嗣,林承嗣很是机灵,急忙也磕头道:“林承嗣接旨,谢皇上隆恩。”
李宏声满意地点点头,将圣旨交与叶昭,道:“圣旨已交给叶二姑娘了,那么洒家也该回宫复命了。”
叶昭与林承嗣朗声道:“送李公公。”
李宏声摆手,让他们留步,也不理睬叶知秋,快步离开。叶知秋急忙跟在他后面,一直将他送到府外方回。
叶昭还等在那里,此时远处看热闹的人也慢慢近前,叶老夫人扶着个小丫头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叶昭微笑着扫了一眼老夫人,又看向叶知秋,道:“我已接圣旨,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带着承嗣回林家居住。父亲祖母不会反对吧?”
叶老夫人恨恨地盯着她,又看到她身边的林承嗣,心中更是充满怒火,道:“你这个不孝女!”
叶知秋急忙制止道:“母亲慎言!”
叶昭见状,轻叹一声:“父亲还是明智。我以为李公公走后,你还会再给我一巴掌。”
叶知秋蓦地有所领悟,失声道:“你、你方才就是故意挨我一巴掌的?”这死丫头是算准了宫里会来人,故意在那里演了一场戏。叶知秋心底一沉,忽又碰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竟令他不寒而栗。
叶昭则摸了摸脸颊,道:“父亲说得好笑,谁喜欢故意让人打耳光?莫非疯了不成?”
轻轻一笑,起身拉着林承嗣往凌波小筑走去。
待她走远,叶老夫人让众人都散了去,对叶知秋道:“你就这么让她走了吗?”
叶知秋道:“圣旨都让她回林家去了,我能不让她走吗?”
叶老夫人不甘心地道:“林家那些要归还的资财怎么办?都给了那个小子吗?以前可是有圣旨是给叶昭继承的呀?”
叶知秋道:“现在林家已有后人了,叶昭怎么还能把那些资财给我们呢?而且,”他看了看四下,轻声道:“方才在房中母亲可听清楚了,叶昭说她记起小时候的事情了。”
叶老夫人呆了下,道:“她方才只说记起了一些而已。”
叶知秋道:“这死丫头心思狡诈,我们根本看不透她所思所想,她说只记起一些,说不定全都记起来了也有可能。”
叶老夫人沉默半晌,方阴恻恻地道:“记起来了又如何,我们所做的事情,她不可能全部知道,且当日她不过一个六七岁的黄毛丫头,又懂得了什么?”
叶知秋有些担心道:“当日林氏的贴身丫头小蛮,曾找过叶昭,后来我们抓到小蛮时,打得她半死,她咬定只是瞧了叶昭一眼,并没跟叶昭说过什么话,现在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叶老夫人皱眉道:“那个丫头都已经死了,即使跟叶昭讲过什么,叶昭当年那么小,又怎么明白那些事?”
“不管叶昭知不知道那些事,她心里肯定是怨恨我们的,当日李氏扶正以后,对她多有苛责,便是我们也不愿多看她一眼。她如果记起来这些,如何不恼恨于我们?所以林家的那些资财,我们看来是一点指望也没有了。”叶知秋道。
叶老夫人还是不肯死心,想要说什么时,却被叶知秋打断:“母亲你别再说了。方才那宣旨公公已猜出我们因为林家继承人之事在为难叶昭,他回宫以后要是在皇上皇后跟前说我几句坏话,那儿子的仕途就危险了。”
叶知秋现在担心的是,李宏声会不会给他点眼药,也没心思再去跟叶老夫人商量对付叶昭的事情,便转身回书房去。
叶老夫人在院子中立了半天,方才悻悻然回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