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瑜扯了扯嘴角,觉得有点荒谬。
她不知道对面这几个看不见的人是在琢磨杀谁,但最好不是她。
可毕竟这里人也不多,如果不是苏令瑜,则概率很大是她认识的那个白玉蔷。
最为可靠的一个盟友消失,对她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苏令瑜不确定她们彼此之间的连结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如果想要杀死其中一个“人”,究竟是否可以做到。但她觉得,自己再不出手干预她们讨论的方向,等她们做好了决定,自己再想说些什么,可就晚了。
“你们确定要在真正的敌人消失之前,先内部消耗一顿吗。”苏令瑜冷笑道:“虽说攘外必先安内,但你们能用的人,太少了,可别还什么事都没干,光安内就先把自己安没了。”
白玉蔷定定看着她,苏令瑜神情淡漠,“我如果是你们,就先讨论一下,怎样才可以让现今手中所有力量,都暂时为己所用。让我认识的那个白玉蔷出来跟我说话,我只信她。”
“这恐怕不可以。”对方拒绝得很干脆,“她太不顾全大局,我们已不打算让她重新出现于人前。”
到此为止,苏令瑜已经大概明白她们是什么状况,除非她认识的那个白玉蔷意识足够强,否则由谁主控身体,必须要由这个小团体决议。但这便出现一个问题,如果决议的结果如此重要,照理来说,白玉蔷是没有机会不听话的。
苏令瑜想起茶壶里的药。她没觉得白玉蔷的身体有别的问题,那药会不会就是治这病的?也未必是治疗,总之,一定对当时喝药的那个人,有点什么用处。
没准就是用来抑制其她意识出现的。
既然眼下没有别的头绪,苏令瑜索性放任自己假设得大胆一些。她不通晓岐黄之术,不清楚这种病应该怎么治,但毕竟曾跟同患此症的许昭严朝夕相处数年,她对个中症状,算是有几分了解。
她知道这病如果要靠喝药来控制,那只能喝安神药。安神,心定,症状会有所削弱。
白玉蔷喝的,很有可能就是某一类安神定气的药物,通过这种方式巩固当下自己的意识,不让其她白玉蔷的意识压过自己。
只需要意识足够强烈,就可以反客为主。
她现在需要解决的,无非就是她们的团体决议方式。她们一定是出于某种缘故,在内心为自己设立了极为严格的制度,无论哪个人出现,都会遵循她们共同确立的规则,出现和消退,都由决议产生。
那她们势必需要一个共同遵循的标准和目的,来支持每一个决定。
而且喝药本身也是决议结果并不稳固的表现。
她们的目的,会是什么?
苏令瑜垂眸想了想,她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认为由她来主事,会发生什么不好的后果?”
她眼前这个白玉蔷,是认为自己不会武功的,虽然苏令瑜有伤在身,处于弱势,但真动起手来,不一定绝对是她死。如果她们打算处理掉的是苏令瑜,为保万无一失,一定会让至今没在苏令瑜面前露过面的第三个白玉蔷出手。
意识转换的瞬间,她是有机可乘的。
但苏令瑜仍旧希望把这事做得保险一些,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她和白玉蔷还是有很多需要合作的地方的,她不希望白玉蔷出问题,影响她自己的进度。
白玉蔷应该也在忌惮某些事,所以还在心平气和地跟她对答,“她完全不管黑市真正的利益,只一门心思做自己想做的事,太任性妄为,现在的局面就是她一意孤行要放走你的结果。”
话说到这份上,苏令瑜基本确定她们杀心的对象是自己。反正山公是在为她的事发怒,既然眼下破局的关键——那个风水师,不知所踪,那么杀了苏令瑜给山公赔罪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苏令瑜可以理解。
她得让她们觉得,这主意是个下下策,非必要别起念。
而白玉蔷回答她的这句话,值得推敲的地方也很多。放走苏令瑜,固然是出于私心的考量,个中会有很多打算是苏令瑜所不了解的,但听白玉蔷的话头,她认识的那位,不光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还一直做得很过分,只不过是山公发怒以后,她们觉得事态紧急,忍无可忍了,这才把人给换了下来。
之前为什么做了那么多,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彻底制止?
势必是拿得出说法来平衡。
“你们为什么觉得,山公发怒,就一定是因为我呢?”
苏令瑜要从根本上,影响她们的推测。
白玉蔷立刻反问,“不是因为你,还能是因为谁?”
“我不过是个小人物,虽然折腾出了些许动静,但我凭什么能让山公对我如此着意?你们有没有动脑子想过?”
白玉蔷倒不恼,“虽然说不通,但事实如此。”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你们说不通,我却可以说通,你们不如先听听我的答案,再做决定不迟。”
白玉蔷有恃无恐。这山很深,谁跑出去都需要时间,杀苏令瑜的机会很多,她们多年配合,这些事,已做得很熟练。
“让山公恼怒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背后所代表的立场。”苏令瑜笑了笑,“这一点你们自己应该也能猜到,这个山公,他反武后。”
这一层很好想到,苏令瑜要告诉她们的,是她们所不敢推想的更深一层。
“反对武后,在朝野间都有极大的势力,可以让长安重新成为自己的辖地,持续二十年都保持着相当的权力,却偏偏没有人知道他是谁。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其实非常少。你们之中,未必没人料想到,只是不敢确定。”
白玉蔷沉默,这一切都在苏令瑜意料之中,她了然于胸,说出了一个此时也悬浮在了白玉蔷心中的答案:
“是皇帝。”
是当朝皇帝,是与武则天分掌政权的天皇,李治。
“只有他,才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