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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破题立意深远,若此文能承接上,必是一篇好文章。

待整篇文章读完,宋修伟精神已极为振奋,便又让阅卷官将此考生剩余六篇文章尽数找出,一一读完,感慨:“此子文采斐然,见识独到,却又心性沉稳,文章读之已有大家之风,当首荐!”

他已选出十九份荐卷,而此卷犹在它们之上。

在他看来,此卷该是《春秋》经魁,便是点为会元也并无不可。

不过《春秋》考生到底人少,端看另外四经人数多的有没有考卷更佳。

宋修伟心中生起一股担忧,便又找来此考生第二场第三场的所有考卷来看。

待看完,便是彻底放下心来。

此考生无论文章还是时务,无一不精,实乃是治国之才,他实在不信此届会试还有能压得住此子一头的人!

每房可荐二十多份考卷,再由主副考官定夺。

而“高荐”便是房考官首推卷,便是主副考官也会多加重视。

十八房一共荐了近四百份考卷,由副考官阅完,再由主考官最终挑出三百份考卷,再定名次。

往常总因病请辞的刘阁老,看考卷时却是精神抖擞,瞧那状态,便是再干十年也不成问题。

刘阁老看文章的速度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待近四百份考卷一一看完,他便半眯着眼皮,抖着嘴唇道:“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你们挑出三百份考卷吧。”

副考官姜永平心里暗骂了好几句。

刚刚你看文章时可不像老眼昏花的样。

如今都将文章看完了,想来心里已经有数了,他若此时真的做主,定被这刘阁老给摆一道。

姜永平便道:“一切还得仰仗刘阁老您做主。”

副考官已然开口,其他十八房同考官更不会将事揽到自己身上。

刘阁老不再推辞,将最上面的一叠文章拿起来放到一旁,指着露出来的一大摞考卷对众人道:“那就取这三百人吧。”

姜永平竟不知刘阁老什么时候已经将落选的文章都放到了一处。

此时又暗暗庆幸自己退了一步,否则必要大大吃亏。

接下来便该是名次定夺。

其他名次倒是其次,五经魁的定夺就要紧得多。

刘阁老便问道:“大宗伯可有何想法?”

姜永平乃礼部尚书,永盛二十一年榜眼,自是能看出哪些文章好。

既作为副考官,自是有举荐的资格。

除了十八房同考官“高荐”的考卷外,他又选出了两份考卷。

刘阁老便让同考官们传阅,写下评语,再签上各自大名,很快便选出了五经魁。

能被选为五经魁,个个都是妙笔生花。

各考官喜好不同,自是有自己的偏爱。

好在还有第二场第三场。

尤其是第三场策问,决定了会元花落谁家。

刘阁老此次并未再问众人,而是直接点了其中一份卷子道:“此子见解独到,又实在拿出可行方案,将来入朝堂,必是务实派。”

此次竟不顾他人意见,连面子情都不做了。

不过以刘阁老的资历,倒是没人敢说什么。

……

二十八便是放榜日,又因此时杏花开,因此乡试榜又被称为“杏榜”。

为了讨个好彩头,这一日各大会馆、客栈、举子们均会买来杏花,以期能上杏榜。

贩子们早早便挑着杏花走街串巷,四处吆喝叫卖。

沈知行也不免俗地买了三朵杏花,一人分一朵。

只是买完便很心疼:“杏花虽好,就是太贵了些,这一朵便要一两银子。”

罗大舅胡子便抖了抖。

他是过了苦日子的,为了省下买纸的钱,他可拿着笔蘸水在地上练字,如今竟花一两银子买花,实在心疼。

在老家,杏花开得漫山遍野都是,哪里需要买?

沈逾白捻着杏花细细欣赏片刻,笑道:“此话甚娇媚。”

既已买了,欣赏便是,何须心疼。

参加会试的举子已是有身份之人,自是不能亲自去看榜,以免失了文人的风度。

若能上杏榜,自会有人来报喜。

各会馆、客栈却早已大开中门,就等着报喜之人上门。

街外时时传来锣鼓声,却都是越过客栈去往别处。

尤其各大会馆,总是喜气盈盈。

客栈掌柜一大早便在门口等着,就盼望自己客栈能出个贡生,下届会试也好招揽生意。

因着他的客栈偏僻,房钱就比那些位置好的客栈少。

这且不论,那些大客栈早早就被住满,连柴房都住了人,而他的客栈房间都没住满,实在让他难受。

可惜每年住在他这间客栈的,多是家贫考生。

此等考生既没名师指点,自是比那些世家子弟差。

今年唯一一个世家子弟还是那叫纪兴正的举子,那也是为了与好友一同讨论学问才住在此处,可一考完房间就退了,便是真的中了,也不会来他的客栈报喜。

眼看那些报喜的队伍往附近的会馆和大客栈钻,他这个小客栈悄无声息,掌柜便深深叹口气。

怕是今年他这客栈又没什么希望。

掌柜已是如此焦躁,坐在大堂等消息的举子们更是躁动难安,但凡外面有点动静,便纷纷往外看。

可惜只能听到吹吹打打的声音,始终瞧不见报喜的队伍。

众人只得与新结交的友人共饮美酒,共赏杏花。

只是心中是何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

不知谁说了句:“估摸着该报到二百名以内了。”

众人为之一静,旋即客栈再没了声响。

参加会试的举子三千多人,只取前三百名,说十不存一也不为过。

以会试后众多才子的诗词文章来看,能人无数,他们绝不可能进前两百名。

整个京城都被报喜的热闹点燃,唯独忘了这个幽静的客栈。

而他们这群举子便是被遗忘的人。

一阵狂风吹来,客栈里的杏花颤颤巍巍,更是有一些花瓣被吹落的。

又有考生不甘心道:“我们如此多人竟没一人中,怕不是这客栈风水不好。”

客栈掌柜急道:“还未报完,各位老爷莫要着急。”

“该是已经报到前五十了,怎么可能还有我们?”

“各位,三年后再会!”

已有人回了房。

多日辛苦付诸东流,便是想维持脸面也难。

大堂众举子纷纷起身,准备各自回房。

今日已经不会有报喜队伍来客栈了。

罗大舅担忧看向沈逾白,安慰道:“逾白没还年轻,便是三年后中贡生也不过二十有二。”

沈知行也道:“若担心秦家,我们大可在京城定下来,他们要是对我们族人动手,我便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两人早知自己中不了,今日在此也是为了陪沈逾白守着。

不等沈逾白应话,锣鼓声由远及近,竟是到了门口,舞狮在前,到客栈门口竟跳起来叼下门上的一朵桂花,往客栈里一送。

旋即便是一声高喝:“捷报!安阳建康府淮安县沈讳逾白,高中天元五年会试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