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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过,小荷翻。庭中红花烈火如焚,落红摇曳。

“裴绾绾,你个毒妇!”

裴绾绾猛然睁眼。发现婆婆正用颤抖的手指着自己,而自己的丈夫则搀扶着老妪,满眼失望地看着她。

“绾绾,我一直跟外人说你贤良,没想到你竟如此阴险,给母亲下毒!害她老人家呕吐不止,险些去了半条命!”

沈修白仰天长叹:“如今我已立军功,光耀门楣是早晚的事。可我们沈家,怎出了你这样一个恶毒正妻?”

“这样吧。念在以往夫妻情分,你降为妾室,仍留在沈家。我不日便娶叶家女进门,扶为正妻。”

熟悉的话语如银针刺入骨髓。裴绾绾蓦然一抖。

她这是重生了?!重生回了十年前沈修白降妻为妾的时候?

她低头看向自己已经攀上茧子的手,死前脖颈传来的剧痛仍在游荡肆虐。

她上辈子为了给父兄报仇,下嫁给了当时还只是护军的沈修白。她呕心沥血,孝顺婆母,最后却被枕边人算计遗产,一条白绫勒了脖,送了命。

“裴绾绾,沈家念你是孤女,好心收留你,还抬你为正妻,你怎么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

被沈修白请来的族老纷纷指责。

裴绾绾看向四周的人群,心生寒意,沈修白这是要让自己在府内府外,都抬不起头来。

她眯起眼睛,恍惚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那时新婚夜还未圆房,沈修白便被传令上了战场,与西戎开战。

因父兄是沙场战死,裴绾绾心甘情愿守了三年活寡,替沈修白打理好沈家,只盼他能为父兄报仇。

然而沈修白凯旋那日,却带回一个女子,声称是自己知己,要娶她为正妻。

仗着裴绾绾是孤女,沈修白和叶家女构陷裴绾绾毒害婆母,要降她为妾室。

之后沈氏母子和叶家女一步步给裴绾绾设套,吞并了她的嫁妆,夺走了父兄遗产,最后把狂徒送进裴绾绾房内,逼的裴绾绾悬梁自尽。

裴绾绾前世未怀疑沈修白,当时只会惊慌失措地解释。

但现在,她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这碗所谓的毒汤,怕也是沈修白计谋之一吧!

裴绾绾抬起眼皮,眼神凛冽:“你们不分青红皂白,说我毒害沈老夫人,可有证据?”

“你还狡辩。”沈修白将残留半碗汤的天青釉碗放在桌上,“母亲她今日不适,只喝了你叫人端去的老鸭汤。喝完便这样了!”

裴绾绾顿觉十分可笑。

不出意外,毒就是沈修白叫人下的。

装什么呢。

裴绾绾顶着众人目光,站起来,仔细瞧了瞧那碗汤。

因婆母脾虚,裴绾绾每日都会叫人送去老鸭汤滋补。

这也确实是她叫人送去的那碗,不错。

裴绾绾道:“我操持沈家三年。做人做事怎么样,府中上下有目共睹。怎么你一回来,我就不长眼地往老夫人房中下毒?”

“这……”周围人议论纷纷。

沈修白道:“我母亲性烈,谁知是不是平日多说你几句,叫你怀恨在心,意图报复了?”

裴绾绾被气笑了:“你若这样说,沈修白,别怪我不在人前给你留情面。”

她扭头,对自己的陪嫁小厮道:“建平,你味觉向来灵敏,去尝尝这碗汤里多了什么。”

裴绾绾身后立时便站出来了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

他拘谨向前,俯身闻了闻,用针试了试无毒,又捻了一点在指尖,伸舌尝了尝,随后越过沈修白,走到裴绾绾面前。

“回姑娘,汤内并无毒,只是多了一味杨梅。”

沈老夫人坐在炕上,眉心紧蹙,紧紧捂着胸口:“杨梅怎么了?”

“母亲有所不知,”沈修白忙不迭道,“杨梅与鸭肉相克,喝多了,就会食物中毒。”

“好…好啊你!”沈老夫人怒道,“你是想害死我老婆子啊!”

裴绾绾轻蔑一笑。

沈修白佯怒:“你还有脸笑?!”

裴绾绾道:“我是笑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你拿杨梅和鸭肉相克来栽赃陷害我,却不曾先了解府中用度。”

沈修白脸上闪过一丝心虚,道:“你什么意思?”

裴绾绾唤自己的陪嫁婢女:“吉祥,把府中账本拿来。”

吉祥立即去了账房,不多时便拿来了厚厚一沓账本。

裴绾绾从中拿出一本,丢到沈修白面前。

“沈修白,你好好看看。”

吉祥见沈修白沉默,冷冷一笑:“府中瓜果,一应全从我们姑娘娘家封地运来,乃是颜色深紫,肉厚皮紧的西山杨梅。”

“西山杨梅每年五月成熟,距离现在已过一月有余。”

“且不说今年天气燥热,就算有杨梅没腐烂,三天前为了给你接风洗尘,我们姑娘也命人将瓜果用掉了!府里哪里来的杨梅?”

吉祥端起那碗老鸭汤,用银箸捻起一支杨梅果肉:“而这碗里的杨梅颜色较浅,果肉较小,若我没猜错,这是六月成熟、西南才会有的光叶杨梅!”

而沈修白正是从西南出征归来。

周遭人也议论纷纷。

沈修白被呛得嘴都忘了合上。

裴绾绾也不耽搁,冷冷道:“下毒之人陷害老夫人,诬陷主母,居心难测,我定要将真凶找出来,狠狠惩戒!”

沈修白下意识想制止:“夫人……”

裴绾绾道:“建平,吉祥,带家丁去府中彻查,究竟有谁碰过这碗老鸭汤!”

她语气凛冽,众人亦是纷纷附和。

沈修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想不通柔柔弱弱的裴绾绾,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沈老夫人已经猜出来七七八八。她跺了跺拐:“裴绾绾,你既已自证清白,就快快把人遣散。家丑不可外扬啊!!”

她大手一张:“这人害得是我,我做了主,此事不查了!”

裴绾绾抿了口茶,道:“不行!必须查,还要查到底,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卑鄙低劣。”

“你快住嘴!”沈老夫人凑过去小声道,“你可是当家主母,若真查出来什么,你能落到什么便宜?”

裴绾绾闻言,止住想要上前理论的吉祥,笑道:“婆母,那不如这样,这当家主母,我不当了。”

沈老夫人惊道:“裴绾绾,你是要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