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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午时……骆驼岭。

祁狅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了这几个字。

谁会来救他呢?跟随过他的驻军,还是卢统领?

或许他们都不会来吧。

刚才他驾驶马车撞死祁仁的一幕应该有很多人看到了,不提是否会有人因此事而忌惮自己,就说他双目失明、不良于行的事,卢统领必定已经知道了。

谁会冒险来救一个废人呢?

祁狅不由得勾起苦笑,感觉自己在冰冷的寒风中一点点变凉。

也许现在死去就是他最好的结局,不会有太大的痛苦,也不会让奚娆和孩子们看到。

羌人一旦发现他死了,直接往河里一扔,他便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奚娆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究竟是生是死,而鼎鼎失忆,也不会因此而伤心。

只愿她以后偶然想起他来,脑海里浮现的不再是那段最为不堪的回忆,而是那些零散的甜蜜。

人生若只如初见。

如果时光能暂停在当年他们最初相遇的华阳城大街上,该有多好。

恍恍惚惚间,祁狅合上了眼睛。

唇边带着笑,仿佛看到了奚娆在春日猎场里策马扬鞭,蓦然勒住缰绳,对他回眸一笑的场景。

他这一辈子有太多太多的遗憾,却只能止步于此,祈求来生了。

“唔……”奚娆突然捂住心口,感觉心脏像是针扎一般。

冷墨雨立刻扶住了她,紧张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奚娆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

“没什么,可能是刚才跑得太快,所以胸口有些闷。再往前不远就是普陀寺了吧?”

冷墨雨点点头:“不错,我们成功摆脱了追兵,马上就到普陀寺的范围了。阿湛,你和昶儿还好吗?”

阿湛背着昶儿健步如飞,骄傲地仰起头:“好着呢,能再跑十里地!”

奚娆不禁莞尔:“你呀悠着点,能省力气的时候还是省些力气。”

说着上前摸了摸昶儿的脖子和脚腕,发现他是暖和的,微微松了口气。

跟着摸了摸鼎鼎的小脸,发现她也是热乎乎的。

“娘亲,我不冷!”鼎鼎指了指脑门,“刚才还跑出汗了呢。”

奚娆心里又酸又涩,“我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意外,这样的天气,要是没地方落脚就惨了,幸好……”

她抬起头去,看向眼前这座寂静的寺庙。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应该靠近的心慌。

“墨雨,你可以先去探查一下吗?我怕普陀寺里也有羌人。”

冷墨雨正有此意,把鼎鼎交给她,一个腾挪飞跃就消失在了树梢中。

他们原地休息,等了大约一刻钟,冷墨雨回来了。

“我进去探查过了,只有庙里的僧人还有一支南祁卫队,听说是祁……三皇子之前安排在这里的,听说因为没接到命令,所以一直没有撤走。”

奚娆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虽然想不通他为何会那样做,但是总归是件好事。

“那就好,如此就可以表明身份,让他们保护我们。”

事态紧急,他们唯有先度过这次的难关,再来考虑如何返回仇池。

两大三小不再犹豫,迅速进入寺内。

得知他们的身份后,主持和卫队队长亲自出来迎接,听闻羌人作乱,竟然袭击了大行皇帝出殡的队伍,满脸惊诧。

卫队队长当即表示要派人回交州城送信。

“公主能带着小公子和郡主逃出,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现在如何了?”

见他焦急慌张,奚娆不由得心尖一抽。

这批人因为身处于普陀寺中,连祁狅被她废了都还不知道。

“不清楚,我们逃走的时候,他好像还在马车之中……”

“不,他那会儿正驾驶马车撞向祁仁。”冷墨雨扭过头,眼神闪烁地看向奚娆,“刚才在路上我忘了说,祁仁被羌人所俘,叫嚣着让他们去杀你,三皇子大概是听得恼了,所以就驾驶马车撞了过去。”

奚娆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那……后来呢?”

冷墨雨沉默地摇头,她当时急着去追奚娆,祁仁是不是死了,祁狅又是否受伤,她也一概不知。

奚娆下意识攥紧了鼎鼎的手。

“娘亲,出什么事了吗?三皇子是谁啊,跟我们有关系吗?”

卫队队长惊愕地张大了嘴,不明白郡主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刚要开口被奚娆截住:“如今情况不明,还需多派人手。如果三皇子也落入羌人手中,事情就不妙了。”

难怪她那时觉得追击上来的羌人并不多,原来竟是因为祁狅么。

算他救了自己一命,奚娆不能坐视不管。

“你去联络附近的驻军试试看,还有,想办法联络交州城内潜伏的东宫私兵,别说他们不在,本主知道他们在!让他们都动起来,去找祁狅!”

“……是。”卫队队长心里的疑问真是越来越多了,但眼下只能按下不问,一切等找到祁狅再说。

奚娆皱着眉头把三个孩子安置在厢房,环顾四周,总感觉这间房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昶儿自从听说祁狅生死未卜,就一直难过地耷拉着脑袋。

自从血症好了,他还没见过祁狅。

夜里常常做梦,梦见他用刀割破自己的手腕,把鲜血滴入他的口中。

嘴里还嘟囔着:“昶儿乖,喝掉爹爹的血,你就能活下来了。”

想着想着,他实在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吓了阿湛一跳。

奚娆怎会猜不到他的心思,叹息着把他抱过来,轻声地哄:“昶儿别担心,他武功高强,还有那么多人保护,肯定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昶儿纯善,一向只记得旁人对他的好,不记得旁人对他的坏。

要真让他知道祁狅是救了他,奚娆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好能瞒多久瞒多久,等实在瞒不住了再说。

好不容易哄得他不哭了,奚娆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天寒地冻的,祁狅若真在此时被俘虏,恐怕要遭大罪。

正望着佛龛出神,一个小沙弥端着斋饭走了进来。

“请公主、郡主和两位小公子用饭。本寺没什么好吃的,但大米还算香甜,管够。”

说完好奇地瞥了奚娆一眼,但很快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如果祁狅的眼睛还能看见,一定能认出来他就是当日佛子称心身边的那个小沙弥。

称心出门远游,却没有带他,说来也是奇怪。

“娘,昶儿,鼎鼎,师父,咱们快吃吧!”

阿湛早就饿了,端起饭碗便是一顿狼吞虎咽,一碗吃不够,又去找小沙弥添了一碗。

小沙弥盯着他的面具,踌躇着问:“小施主因何要戴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