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没理姜心棠,与儿子对视,母子俩无声地较量着。
片刻,长公主让御林军都退到殿外,才开口,“那杯酒没毒,有毒的是圣旨。”
萧迟捏着酒杯倒置的两指,倏尔一紧。
在求长公主给萧迟解药的姜心棠,也愣住。
“圣旨用毒药浸泡过,抚摸圣旨,毒会经手进入身体,毒在体内,不定时会发作。”长公主看儿子,“你肯定也摸过圣旨,你方才喝的,是解药。”
咔!
酒杯在萧迟两指中碎裂,萧迟无法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他喝了解药,中毒的就只有姜心棠一人了。
“我不会杀她,但你想要她活着,休想跟她在一起。”从此,她捏着姜心棠的命,不但姜心棠得乖乖听话,儿子也得乖乖听话,休想再做出什么荒唐出格的事!
长公主说完,手往后一伸,侍女呈上一份新的圣旨到长公主手里。
长公主展开圣旨,亲自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萧国公府三房萧廷文之女姜心棠,娴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今三皇子年过二十,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姜心棠待字闺中,与三皇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三皇子为皇子妃,择良辰完婚。钦此!”
长公主念完,圣旨合上,扔到姜心棠怀里,高高在上道:“这是本宫为你争取来的最好结果,外界皆知你与三皇子有过一个孩子,你嫁他最合适不过。”
“那孩子是我的。”萧迟沉声。
长公主犀利眼神立即扫过去,“你当初没承认,那便不是你的!”
萧迟同样犀利的眼神扫向他母亲,母子俩剑拔弩张。
“让她嫁三皇子,还是让她每月遭受毒发折磨,你自己想清楚!”长公主威严,冰冷,“她若乖乖嫁给三皇子,与你断了,我每月十五三十给她一次缓解毒性发作的药,保她不会毒发受苦。”
萧迟与他母亲对峙了一会,突然软下气势,妥协道:“好,儿子答应让她嫁三皇子,这就带她回王府待嫁。”
说着上前拉起姜心棠,就要带她出宫。
“人暂留宫里,出嫁前夕再出宫,且回的是国公府,不是你的王府!”长公主冷声。
萧迟回眸瞥向他母亲,眼底深处,迅速覆上寒冰!
长公主迎视儿子的眼神,威慑警告,“你可以执意带她出宫,但她若毒发,我不会给她解药!”
萧迟眼底的寒意更浓!
可最终,他将眼底的寒意悉数敛去,“好,母亲留她在宫里,儿子便让她留在宫里。”
长公主注视着儿子一会,见他确实妥协了,才朝殿外走去,华丽锦袍从姜心棠萧迟二人面前拖曳过去,下令:“弓箭手撤走,留两队御林军守在这,没本宫命令,不许她离开,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出!”
这是将姜心棠原地软禁在含光殿的意思。
长公主走后,外面高墙上的弓箭手撤走,御林军也撤走一半。
但殿外还是围了两排御林军,一般人无法进出。
萧迟把姜心棠抱到殿后方的寝室里,把她放到床上,在她面前蹲下,柔声问:“吓到了是吗?”
吓到肯定是吓到的。
她一腔热情啊。
高高兴兴跟他回京来,以为能嫁他了,对未来充满期待。
入了宫,却是风云骤变。
嫁不了他了,还中了毒!
她眼睛有些红,心里很难过,但很坚强地摇头,“没吓到,我不怕…”
怎么会不怕呢。
她看到他母亲那一刻,就害怕到下意识往他身边贴近了。
萧迟手很自然地拉着她的手,搁在她腿上,轻轻揉捏,对她有愧疚。
“你先在宫里住着,我找贺大夫来给你解毒,贺大夫解不了毒,我就找薛神医,薛神医一定能帮你解毒。”萧迟抬手抚摸她嫩滑的脸,安慰她。
姜心棠点头,“我没事,我在哪住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
在宫里住,既陌生,又担惊受怕。
若能跟他回王府,那是家,是熟悉温暖的地方。
萧迟愧疚地又摸了摸她脸,之后想到什么,手往下,抚上她肚子,“方才你说什么,你说你有孩子了,我要当父王了,是吗?”
他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期待。
姜心棠垂下眸,手也抚上自己的肚子,“我不确定,方才那样说,是不想你喝毒酒…”
“不确定,那就是你觉得应该是有了?”萧迟起身坐到床上,把姜心棠抱到了腿上。
姜心棠点头。
她怀过一个,有点经验了。
最近老犯困乏力,食欲不佳…
症状跟有了很相似。
且她月事没来,跟萧迟从南昭回来那么久,几乎夜夜做,他身强体健,她也没问题,很难没有。
但她眼神黯淡,“希望是我的错觉,不要有,我现在中毒了,有的话,孩子怕是保不住的…”
说到孩子保不住,她有些忍不住了,眼睛酸涩,视线很快变得模糊。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想再失去了!
萧迟搂紧她,大掌裹住她半边脸摩挲安慰,“我马上派人去找薛神医,把薛神医请入京来给你解毒,你和孩子一定都会没事的。”
姜心棠点头,强忍泪水。
这时,有太监的声音恭敬道:“北定王,皇上传您去御书房。”
太监是皇上身边的人,御林军没拦,放入了殿内。
但太监不敢入后寝,只站在后寝入口传话。
萧迟没应声。
皇帝传他,他得去,但他不放心姜心棠一人在此。
姜心棠轻推他,“你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没事的。”
她现在中毒,长公主是不会杀她的。
越是这个时候,越得沉稳应对。
他们被长公主骗入宫,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萧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陪她。
他得出宫去派人请薛神医。
得出宫去筹谋安排下一步,他们才有出路,不然就真被长公主死死捏住了。
萧迟自然也知道这些。
所以虽不放心,最终还是不得不狠了狠心,放姜心棠一人在殿内。
临行前,塞了把匕首给她,“拿着,我很快就回来。”
姜心棠点头,将匕首收进袖子里握紧。
萧迟从含光殿出来,天变了。
他们入宫时,明明暖阳高照的,不知何时,天竟然阴了。
含光殿地势高,他站在殿前高高的阶梯上,望着偌大的宫宇,遥望宫墙之外的梁国土地。
现实教会他,权力得全部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才不用受人威胁,至亲也一样。
只是站定了一瞬,萧迟便昂首阔步走下含光殿殿前高高的阶梯…
他步伐稳,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实则走得很快。
半路,他暗中叫来了名小太监。
小太监是他在宫里的眼线。
他扯了腰间刻有“北定王”三字的腰牌丢给小太监,“去含光殿附近守着,若长公主有派人往那边去,或守在殿外的御林军有异动,立即到御书房找本王,说捡到了本王的腰牌。”
能为成眼线的,都是机灵的。
小太监立即会意,接下腰牌,快速退开,隐匿去。
萧迟转身往宫门去。
出了宫门,他吩咐两名等在马车边的手下。
一名去找鹿白。
让鹿白赶紧出京去找薛神医。
鹿白速度快,且知道薛神医的药谷位置。
一名去把贺大夫父女带来宫门口等他,他去见完皇帝,来把贺大夫父女带入宫给姜心棠诊脉。
两名手下知道事态紧急,立即去办。
萧迟返身入宫,去御书房。
见到皇帝,萧迟没有任何愤懑,向往常一样躬身给皇帝行礼,“臣,参见皇上。”
因长公主和皇帝姐弟情深的缘故,皇帝对萧迟颇为疼爱。
又需要萧迟这把利剑对付方太后。
因此,皇帝之前特地免了萧迟的跪拜之礼。
萧迟见到皇帝,可以不用下跪。
此时萧迟行完礼,皇帝忙让太监给萧迟赐座。
萧迟也像往常一样落座,等着听皇帝说话。
皇帝叹了口气,“不是朕不想成全你们,实在是那姑娘先跟三皇子有过一个孩子,满京城皆知,你娶她当侧妃,皇室、国公府、北定王府名声都有损。”
“臣知道。”
萧迟淡声。
不是他不想承认那孩子是自己的。
而是现在承认,皇帝不会信,满京城的权贵也不会信。
就算信,姜心棠中毒,命捏在母亲手中,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增加变数。
“你与那姑娘的事,外头尚无人知,你母亲又央求朕把那姑娘嫁给三皇子,朕才把她赐婚给了三皇子。”皇帝还需要萧迟,怕他心有不满,解释了一句。
萧迟还是淡声,“臣知道。”
“一个女人罢了,你把她忘了,舅舅送你几个更好的。”皇帝说完,轻喊了声,“带进来。”
启公公立即带了几个美人进来。
皇帝说:“这是异域进献的美人,朕给你留着的,你全都带回去。”
萧迟没全要,只挑了两个。
皇帝见他只挑了两个,也没强要求他都带回去。
只继续安慰了他几句,见他着实是心里没有怨恨,才放心让他带着美人回去。
萧迟带着两个美人从御书房出来,往宫门去。
手下已经带了贺大夫父女在宫门口等着。
萧迟让手下把两个美人带回府去,自己领着贺大夫父女入宫。
与此同时,长公主的贴身嬷嬷带着两个婢女入含光殿,进殿后寝室。
姜心棠听到脚步声,知道不是萧迟回来,立即紧张地握紧袖子里的匕首。
待嬷嬷带着两个婢女进寝室来,她更是直接站了起来,退到角落里,一脸防备。
因为,她看到婢女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抓住她,把下胎药灌她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