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姜梨笑着说,“比起其他那些需要出苦力的嫂子,我们这算轻松多了。”
“还是有文化的好。”夏梦瑶感叹道,要不是因为她高中毕业有文化,还懂一点医护知识,也没办法进首都的大医院当护士,哪怕到了岛上之后还可以干她的老本行。
说到这里,姜梨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对了,梦瑶姐,你今天特意跑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只见夏梦瑶微笑着提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回答道:“瞧,我今天去供销社的时候顺便买了一些糕点回来。结果一不小心买得太多了,自己一个人可吃不完这么多。这不,就想要拿些过来送给你尝尝嘛。谁知道一进门,就看到你正在忙着拆洗被子呢。
听到“拆洗被子”这几个字,夏梦瑶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眸深处,忽地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思绪仿佛瞬间被拉回到了那个寒冷彻骨的冬日,那条冰冷刺骨的河流边……
在那个冬天,那个冰冷刺骨的河水里,她吃了人生当中最大的一次苦,让她刻骨铭心,永世不敢忘。
如今回想起来,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当初究竟为什么会那样冲动行事。到底是想要借此来惩罚自己,还是想要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向一直疼爱她的父母以及那个对她冷酷无情的爷爷表达内心的不满与愤恨呢?也许,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吧……
明明原来她跟这个婆婆斗得有来有往,明明原来婆婆的刁难,她从不接招,但就那一天,她就没做出任何反抗。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吧,婆婆不慈,妯娌刁难,丈夫冷漠,自己还怀着孩子,已经身心俱疲了吧?
她差一点就跳进冰冷刺骨的河水里,但一想到肚子里面还未出世的孩子,最终还是放弃了念头,但没想到回来的路上还是出了意外。
所以她一直很自责。
姜梨丝毫没有注意到夏梦瑶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依旧笑着说:“可不是嘛,这些被子都用了小半年了,确实得好好拆洗一下!”
然而此时的夏梦瑶却因为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的痛苦回忆而心乱如麻,但她还是努力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姜梨说道:“嗯,你忙着吧,那我就先走啦。”
尽管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但只有夏梦瑶自己知道,这简单的几个字背后隐藏着多少心酸和苦楚。
姜梨点了点头应道:“好嘞,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儿个还得上一整天班呢!”
夏梦瑶匆匆跟姜梨道别后便转过身去,脚步明显比来时快了不少。
望着夏梦瑶离去的背影,姜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疑惑——怎么感觉她走得这么急?是不是自己刚才有什么话说错了呀?
姜梨开始反复回想刚刚与夏梦瑶之间的对话,从开头聊到被子要拆洗,再到让她早点回家休息……可是思来想去,姜梨始终没能发现自己到底哪一句说得不妥当。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呼喊打断了姜梨的思绪。“妹子!”原来是隔壁的陈嫂子来了。听到这声呼喊,姜梨暂时放下了心头的疑虑,赶忙迎上前去招呼起陈嫂子来。
“妹子,你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陈嫂子说着,晃了晃手里拎的东西,喜笑颜开地说道:“嘿,可真不容易啊,我那婆婆,不见兔子不撒鹰,居然也有给我寄东西的一天!”
姜梨瞄了一眼陈嫂子提的网兜,里面装着一瓶肉酱、两节腊肠和七八个柿饼。
姜梨刚想开口推辞,就听陈嫂子说道:“哟,妹子,你这是洗衣服呢,咋还打算在家里洗呢?你在家里洗得用多少水啊!”
陈嫂子稍稍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说:“正好我等会儿也有几件衣服要洗,咱俩一块儿去河边洗呗。”
姜梨琢磨了一下,觉得挺在理,就应了下来。
毕竟,家里大水缸里的水,都是霍城每天大清早去井边挑回来的,浪费了多可惜啊。
“那你稍等我一下哈。”
姜梨说完,就进屋把陈嫂子带来的吃食搁下,又拿了块肥皂,拎起装着床单被罩的篓子,跟着陈嫂子来到了她家门前。
等陈杏花收拾妥当、拿好了要洗的衣物和洗涤用品后,两人才并肩朝着河边缓缓走去,准备清洗那些积攒下来的脏衣服。
“咱们可得加快脚步啦!要是去迟了,就找不到好位置喽。”陈嫂子一边提着装满衣物的水桶快步向前走着,一边回头对身后紧跟着的姜梨喊道。
听到这话,姜梨不禁面露疑惑之色:“啊?那条河看起来那么宽阔,难道还需要争抢洗衣的位置吗?”
毕竟对于姜梨来说,她们家以前的衣服要么是由丈夫霍城顺手洗了,要么就是她独自在家里洗衣服,所以她确实从未有过去河边洗衣服的经历。
见姜梨满脸不解,陈嫂子赶忙停下脚步,耐心地向她解释起来:“妹子,你有所不知,在河边洗衣服可讲究着呢!
首先得抢到一块好石头当作搓衣板,这样不仅省力,而且能把衣服洗得更干净。如果运气不好只找到些不平整或者表面太光滑的石头,那可就麻烦大啦,既费力气又洗不干净,甚至还有可能一不小心滑倒掉进河里呢。
虽说咱家属院外的这条河不算太深,可谁愿意好好地来洗个衣服,最后反倒把自己身上穿着的干净衣裳也给弄湿了呀!”
随后两人脚步匆匆朝河边奔去,途中还穿过了一片绿油油的菜地。
望着这些茁壮成长的蔬菜,姜梨的种地之魂瞬间被点燃,“这些菜都是军嫂们种的吗?”
“不全是,靠近家属院的这一片,都是我们院子里和我一样从农村来的嫂子们的菜地。河对岸的那些,都是后勤部自己开垦的。他们种的菜成熟了,都得送去食堂。而且啊,军嫂们种的菜要是吃不完,后勤部也会收走的。”
陈嫂子心有余悸地说,“还好后勤部这几年为了节省开支,开垦了几十亩菜地。要不然,以前食堂天天都只有萝卜白菜。
现在好歹有绿叶菜了,不用全从附近村民那里买,或者靠上岛的船从岛外运过来了。不然的话,一遇到台风或者雷暴雨天气,岛上就得闹蔬菜荒了。”
关键是他们这儿是海岛,给这儿送些内陆的东西可太难了,甚至他们这儿的人想吃点菜都不容易,不然嫂子们也不会抢着开块菜地种菜啦。
陈嫂子忽地停下,指着面前那片长得不咋样的菜地,“瞧,这块是我家的。”
姜梨看着那在一片绿油油的青菜中显得稀稀拉拉的几分地,心里一下就明白了。
陈嫂子脸也红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你陈大哥种的,那时候我在食堂忙得昏天黑地的,他拍着胸脯说这片菜地交给他打理,结果就弄成这样了,还说是农村出来的呢,连个菜都种不好。”
陈嫂子之前来过一次,见这菜长得稀稀拉拉的,就补种了一次,可还没发芽呢,反正家里小院里也有种菜,她倒也不担心没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