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却还是沉着脸,“若我不来,你就真准备跪上三天三夜?”
乔念摇了摇头,如实应道,“我准备装晕。”
就如之前,林鸢装晕躲过责罚一般。
萧何不禁微微叹了一声,似有颇多无奈,这才道,“走吧,爹娘还在大厅等着。”
府里的大少奶奶居然动手打了二少奶奶,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大事,少不得一顿责骂。
乔念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却上前两步,挡在了萧何的轮椅前,“这会儿季岳不在,我才敢拦你。”
说着,便是从怀里取出了药瓶来,“我知道萧大哥定是会怪我多事,但我真的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
“你既知道你多事就好。”萧何微冷的声音打断了乔念的话。
对于被乔念看到了自己病发时那副模样的事,他还是很介意。
不管怎么说,他曾经是威武的大将军,他有自己的尊严与骄傲!
他不愿被人看见自己如同一条蛆虫一般,扭曲,挣扎!
思及此,萧何的脸色也阴冷下来,眉宇间满是戾气,“这么些年来,阖府除却季岳之外,根本无人知晓此事,所以,还望乔姑娘,不要多事!”
他是在警告乔念,切勿在他爹娘面前乱说话!
乔念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是被萧何吓到了。
可很快,她便又镇定了下来,微微叹息了一声,“萧大哥当真觉得,这么多年来都无人发现你被病痛折磨吗?”
闻言,萧何眉心一沉,冷声问道,“你是何意?”
“那晚萧衡也听到了。”乔念看着萧何,很是认真,“我告诉过你的,你我新婚那晚,萧衡就站在梧桐树上,既然我都能听到动静,他又怎会听不到?可,他却转头就消失了,证明了什么?”
照理,听到自己大哥突然哀嚎起来,萧衡不是应该进屋去查看情况吗?
可萧衡转头就走了。
这岂不是证明,萧衡早就知道了!
只是连萧衡都没有办法!
他无法去缓解萧何的痛苦,便只能当做听不到罢了!
乔念的话,让萧何为之一惊。
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毕竟,萧衡一直都是白天来找他的。
而且,季岳也不曾发现过萧衡……
不对,以萧衡的武功,季岳很难发现!
难道,萧衡当真早就知道了?
甚至,他早就见过自己那生不如死的样子了?
萧何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心中的某一道防线,正在被渐渐击溃。
却不想,乔念忽然就蹲在了萧何的面前,她看着萧何,眸中满是真诚,“萧大哥,我真的认识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夫,我之前被明王打成半死,就是那大夫救我回来的!这药,你就拿去试一试,万一有效果呢?就算没有效果……也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是不是?”
有那么一瞬间,萧何有些恍惚。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一个角度去看别人了。
自从双腿残疾之后,他整日都躺在床上,所有来看他的人都是以一种俯视的姿态。
后来,萧衡不知是从何处弄来了这张轮椅,好让他至少能离开那张床。
可,他依旧需要仰视别人。
哪怕,只是一个小丫鬟,一个小厮,他也得仰着头看他们!
唯有今日,唯有眼下,他无需抬眸就能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
心口处,分明有什么东西在融化开来。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那药瓶放在了他的腿上,眼眸中还染着几分担忧,两只小手各自伸出了两根不算细的手指来,语气恳切,“就,试一次。”
萧何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指缓缓往下,一眼就看到了那纵横在手腕处的伤疤上。
他行军多年,如何能不知道那些伤疤是新新旧旧。
想着她方才说,差点被明王打死……
那,在被明王虐打之前,她又经历了什么?
在浣衣局的那三年,她,经历了什么?
远处,一道声音催促而来,“大少爷,大少奶奶,老爷跟夫人还在前厅等着呢!”
萧何这才回过了神来,看着她依旧伸着的两根手指,眉心微微一拧,大手就这么握了上去,将她的两根手指都压了回去,“这是两次。”
乔念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萧何是答应尝试了,当下便是一喜,仿若连眉眼都生出了花来。
有那么一瞬间,萧何觉得她的笑竟是比天边的日头都要耀眼。
耀眼到,他不敢直视。
于是,低下头,收回了手,将药瓶放入了袖袋之中。
乔念也欢喜地站起了身来,绕到萧何的身后,推着轮椅就往前厅而去。
眼见着前厅就快到了,萧何方才微微侧过头来,低声提醒着,“注意表情。”
乔念当即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淡淡‘嗯’了一声,推着萧何入了前厅。
萧父冷着脸坐在上首,不怒自威。
萧母还生着气,似是看都不愿看乔念一眼,见乔念来了,便转开了脸去。
林鸢坐在一旁,脆弱地捂着胸口,两边的脸颊都泛着红肿。
萧衡亦是坐在一旁,他今日本应在军中,是被萧母差人叫回来的。
只是,他对林鸢显然没有那么关心,一双眸子看都没看林鸢一眼,反倒是一直紧紧盯着乔念。
旁人没瞧见,他却是看得很清楚。
方才乔念推着萧何而来的时候,二人脸上都染着笑意,很是高兴。
思及此,萧衡一双眸子便垂了下来,右手轻轻拨弄着左边的衣袖,看似并不在意,双颊处却微微鼓起,狠狠咬了牙根。
乔念倒是没发现萧衡的神情,只推着萧何上前后便对着萧家二老行了礼,“见过爹娘。”
萧父眉眼低沉,看了乔念一眼,这才低声问道,“你娘说,你动手打了鸢儿,可是实情?”
乔念觉得萧父还真是公正,萧母说了都还不信,还得来问她一遍。
于是,大大方方地点头应下了,“嗯,是实情。”
萧父哪里想得到乔念能应得如此‘没皮没脸’,当即便冷下了脸来,一拍桌案,“胡闹!你当我这还是侯府,有你爹娘纵容你不成?”
闻言,乔念看了萧父一眼,没说话。
她知道,萧父萧母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以为她还是那个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才会有这番言论。
不知者无罪,她并不怪他们。
眼见着乔念不说话,萧父以为她是知错了,想着她毕竟是萧何的妻子,又得萧何如此在意,便想大事化了。
当下只沉声道,“还不快跪下,与你弟妹赔个礼,认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