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屋内的帐幔上。
风从半开的窗户悄然潜入,吹得纱幔轻轻摆动,一时间,光影流转交织,煞是好看。
一连睡了好几个时辰的罗诗杳,终于醒来。
她睁开眼,望着华丽精美的纱幔,一阵恍然。
好一会后,她才掀起被子坐起,随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似乎要将昨晚的疲惫与紧张尽数释放。
丫鬟们见她醒来,忙围上前。
在她们的侍奉下,罗诗杳开始有条不紊地穿衣、绾发。
不多时,便已收拾得整整齐齐、端庄秀丽。
昨晚惊心动魄,精神高度紧绷。因而,这一觉,罗诗杳睡得很沉,连中午饭都没起来吃。
她正要吩咐丫鬟摆饭,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却前来传话,说老夫人让她过去一趟。
罗诗杳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很是诧异。
自夏雨薇被遣送回家之后,老夫人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
从尚有几分亲和到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喜之情溢于言表。
如今怎么突然要见她了?
罗诗杳满心疑惑,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这个猜测很快都得到了印证。
她随嬷嬷到屋内时,老夫人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手里缓缓拨着一串菩提子念珠。
隔着空气中袅袅升腾的檀香,罗诗杳暗暗观察她,只见她眉头微蹙,一脸严肃。
罗诗杳赶忙收敛心神,乖巧行礼:“老夫人安好。”
然而,老夫人却仿若未闻,丝毫没有罗诗杳她起身的意思。
她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依旧拨弄着手里的念珠,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
罗诗杳很无奈,只能干站在原地候着。
足足过了一刻钟之久,老夫人才缓缓开口:“听闻你与殊儿昨夜归府甚晚?”
“回老夫人,确实如此。”罗诗杳站着回答,老夫人丝毫没有让她就座之意,她只能继续站着。
老夫人的面色如同坚冰,是从未有过的冷淡:“自打你踏入将军府,府中便未曾安宁过,风波连连……”
“你不要仗着殊儿宠幸你,凡事由他兜底,就可以胡作非为,连让将军府蒙羞之事都敢做出……”
“你不过区区一介妾室,更要时刻铭记自身身份。”
她言辞犀利,却又点到即止,并未过多深入地说下去。
罗诗杳越听心越紧,听老夫人这话里的意思,显然已经知晓了昨晚所发生之事。
“是,妾身谨记老夫人的谆谆教诲。”她脸上努力维持神色不变,口中毕恭毕敬地答道,没有流露出哪怕半分不满情绪。
事实上,此时此刻,罗诗杳的心中却是非常不悦。
明明是他儿子仗着权势强逼她入府,凭什么就不允许她反抗、想法子逃离出府了?
果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不公平,不公平……罗诗杳在心里呐喊。
“明白就好,下不为例。”老夫人闻言,按紧自己手中的菩提珠子,话语中满是深意与警告,“倘若你以后仍不安分守己,妄想在将军府兴风作浪,老婆子我绝不轻饶。”
罗诗杳听明白了老夫人的弦外之音,低头轻轻应了一声:“是。”
老夫人见她答应得痛快,很是怀疑她话里的真假。
于是,一双浑浊的眸子冷冷盯着她,再次警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罗氏,你近来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大失所望。”
“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切不可肖想那些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且记着,只要老婆子我还健在一日,这将军府的规矩便容不得你肆意践踏。”
“为了让你好好反省自身,从即日起,你就去佛堂抄录经书,修身养性,直至浴佛节为止。”
“待你抄录完毕,需将所抄之经书亲携至寺庙,供奉于佛前,以表你悔过之心。”
罗诗杳咬着下唇,眼中闪过委屈与无奈。
老夫人是长辈,她没有反驳的资本,只得应道:“妾身领命。”
随后,在老夫人的引领下,罗诗杳走进那位于院子一侧、香烟缭绕的佛堂。
佛堂内很是静谧,一尊观音菩萨像安然静立,那慈悲祥和的面容似在默默注视着这世间的一切善恶与疾苦。
老夫人走到蒲团前跪下,随即闭目凝神,嘴唇轻轻嚅动,径自念起佛经来。
那诵经之声低沉而又富有韵律,在寂静的佛堂内悠悠回荡。
嬷嬷见状,轻轻向罗诗杳使了个眼色,而后领着她走到一旁的桌案边。
案上,已经摆放好了一应的笔墨纸砚,旁边还搁着一本经书。
嬷嬷微微欠身,轻声向罗诗杳转达老夫人的意思:“这本金刚经,还请罗姨娘用心抄完。”
罗诗杳望了一眼里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布帘,隐隐约约能瞧见帘内的老夫人沉浸在诵经中。
她微微点头应道:“好。”随后收回视线。
这一本经书,得用好几个时辰才能抄写完吧!
罗诗杳傻眼了!
可又能怎样呢?
在老夫人面前,她只是一个仰人鼻息的小小妾室,根本就没有丝毫自主的权利,一切都只能听从她老人家的安排。
心里抱怨着,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显露出来,依旧保持着一副恭顺平和的模样。
她只规规矩矩地抄写着,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抄写着。
经书上的字体不大,长时间的专注凝视难免使人头晕眼花,加上久坐不动,手腕、腰肢等处开始传来阵阵酸痛,额头上也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可她未曾有过丝毫懈怠,始终挺直背脊,咬牙坚持。
罗诗杳心里自是一百个不愿意,但老夫人是严殊的母亲,是众人的长辈、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
如此情形下,当面顶撞并忤逆她,绝非明智之举。
那是一种既冲动又愚蠢的行为,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多的麻烦与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