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是吃饱了磨牙玩,容棠也不与他计较,要是他走别的路线过江,万一遇到南朝军队抵抗,能把他吓尿了。
这一天安然过去,后半夜停了雨,容棠起来让收拾行装。整理辎重粮草的时候,发现了大半袋子麦子。
此时麦子还处于极少数地方种植,容棠也不确定这是冬麦还是春麦,但想着这地方秋收以后地都闲着,不如试种一下,聊胜于无。
天微明就提着袋子去了猎户家里,告诉他这或许是能过冬的粮种,如果一切顺利,来年五月就能成熟收割,多少是点收成。
一亩麦种约需五六斤,这大半袋子足能种七八亩。为怕猎户不信,把粮种吃了,他决定让手下人帮着种到地里,额外再给些别的粮食。
在猎户愕然不解的目光中,百十个人换上草鞋挽起袖子,帮着把麦子撒到刚下透雨的荒地里,一顿乱挠之后,再也捡不起来了。
李德全跳脚,“祖宗,在县城里打劫粮食就算了,这咋还种上地了?咱还要不要渡江?”
猎户在一旁听得肝胆俱颤,啥,打劫!
容棠安抚他,“李公公,刚下完雨,路上不好走。种完地差不多了,上路,上路。”
人多干活也快,不到下晌七八亩地挠完,容棠丢下半袋子米,交代那人,“猎户大哥,这地方你给看着点,来年能收,你就把种子分散出去,卖也好换也好,收获都是你的。长不出来也没事,总之咱也不怪你……”
“走吧!”
李德全拖着他,终于把他拉回到马队里,上路。
这一回容棠当然不想上山躲灾,他有粮食有人马,也绝不愿意重走故地回忆那一次炼狱一般的经历。
于是大伙都发现容棠和他的护卫们都哑巴了,闷着头往前赶路。只在路过某一个特定山峰的位置,他们齐齐看向那里,似是满满的惧意。
骑马到底比脚走快,两天以后他们走出了山峦范围,眼看着长江在望了,容棠又一次要求扎营。
李德全十分不解,不住催促,“怎么又停下了?要歇也是赶到江边啊!”
容棠打开他的药箱,取出一个圆柱形的筒子怼到眼睛处,朝着一个方向翘脚看,对容战道,“就是那处,你带人过去,多整点。”
容战应声,点了一半人手过去。李德全嚷嚷,“那什么情况,你让咱家也瞅一眼。”
容棠把小圆筒子给他,李德全也学着怼到眼睛处朝那个方向看,忽然就看到了一个大大的脑瓜子似在眼前一尺远,吓得他挥手一巴掌,“谁呀?”
却拍了个空。
再看那个脑瓜子,是容战的,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他不信邪,再照,脑瓜子又在眼前。这回他没大惊小怪,转着圆筒顺着容战走的方向拉远距离,清楚的看到一片树林。
拿下来,看不见,架上,又看见了。
“这这这……这什么神仙宝贝!”
李德全又吃惊又起贪念。
容棠顺手给他抄过来,“哪是什么宝贝,千里眼罢了,能把远处的景物放大,好像就在眼前。不是什么好东西,回京给你做一个。”
李德全头一回讨东西,“咱家这就要。”
容棠把千里眼扔给了一旁眼睛炯炯有神的老温,“李公公,咱们一伙人都要靠谁活命?那当然是温前辈。他拿着这个才能发现敌情,帮咱们转危为安。”
李德全扭脸看去,老温已经把千里眼笑纳了,心里抽抽的疼,但要去抢?
他默默转头不看了。
不久之后过去的人都扛了树身子过来,李德全不知道他们又搞什么幺蛾子,也不说话,就在一旁看,只见容棠又打开他的药箱,拿出来一卷锯齿条。
容慎和容千奇一人扯住一头铁环,咔嗤咔嗤锯木头,把圆滚滚的木头锯成四片,容万里指挥人把木板分别绑在马背上带着。
“李德全终于忍不住,“你干啥?你要打行军床啊?”
至于追求这么舒服吗?他们这个百人队,再置办下去,要带房子走了。
这回容棠没瞒他,“造桥。”
“嘿!”
李德全抓耳挠腮,“祖宗,咱们要过江,过江,不是来搞基础建设的。”
容棠奇怪的望着他,“不造桥,咱们怎么过江?”
好想说脏话啊!
容棠到底让李德全理解了为什么要造桥,当他们走到那处秘密索道,指着那一条铁索道:“李公公你看,只这一条铁索,我们是没关系,你怎么过去?就算有人能背你过去,马怎么过去?你不会以为这些好汉能背着马过去吧?”
李德全无语。
天色已晚,此时铺桥不可能,众人抓紧时间吃饭休息,争取明天架桥。
李德全被人声吵醒了,揉揉眼走到铁索旁,只见容战几个又从马车里扯出里面编入钢丝的绳索,有几个人在夯粗木桩子,嘿呦嘿呦的喝号子声,削尖的木桩子一点点被夯进土里,总共夯了两根。
这两根木桩子上都系了钢丝绳,老温扯住绳头,足尖一点纵越飞起,半空中仅仅点了一下又再次飞起,像一只轻盈的燕子飞落在对面,登时喝彩声不断。
轮到其他人了,有两个扛木桩子的也跳上铁索,他们没有老温那么超绝的轻功,但走在铁索上也如平地般毫无阻碍,几个呼吸间就到了对岸。
然后是夯木桩的,陆续过去十来个人,一阵砰啪捶打,木桩子深深夯进去大半截。
然后老温越回铁索上,挨个试三条绳子的受力承度,指挥着调整了最佳长度,固定绳索。两边都开始继续夯木桩,夯的越深,桥越牢固。
最后是铺设木板,抱着木板的人铺一块往前爬一步,后面跟着传递,等铺到对岸又退回来,给木板用细钢丝绳固定,防止侧翻。
如此不过两个时辰,一条宽六尺的软索桥已经铺设完毕,木板不多不少,刚好用完。
李德全嘴巴张成了圆形,他想起许多年前,宣宁帝想要打开长江通道,十万兵马打了一年多,两边死伤无数,硬是没打下来。
这就好了?
容棠下令各人牵马过去,安全起见,一个个通过。
一人一马的重量撑死了一千斤,木板的厚度也足够,最初的几匹马在经过安抚后,微微晃着走了过去,有了成功的例子,接下来的马也没那么怕了,上百匹马一个接一个走上索桥。
李德全等到最后才把脚放上去,他心里知道没事的,可就是害怕,那桥晃啊晃,波浪似的软绵绵,让他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老温终于忍不住飞过来,提溜着他的脖领子一跃而起,“走你……”
吓得李德全要尿了,啊啊大叫,声音没落,人已经在对面了。
容棠紧跟其后,飞奔而过,他虽不会轻功,但经过这些天老温的点拨,似乎脚步更轻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