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盈琼大闹品荷会这件事,北安女眷们私下里很是议论了一阵子,有年轻女孩的人家,都以此为例,好生教导自家姑娘。
不过,北安城的新鲜事也不少。
吴、孙两家小姐因买胭脂而发生口角,当街撕打,很快成为最新谈资,取代了周盈琼闹出的笑话。
这两家本就有旧怨,各自护着自家女儿,小事化大,愈演愈烈,吴家说孙家猖狂,孙家说吴家蛮横,差点酿成械斗。
之所以说差点,是因为两家子弟大多上了战场,留在家里的男丁要么小要么老,不够血气方刚,打不起来。
最终吵到了贺芳亭面前,请她评理。
贺芳亭便让他们各自陈情,听了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要说血海深仇,吴、孙两家没有,如果有,也留不到今日,早就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你死我活了。
最初,是两家庄子离得近,灌溉田地是同一条河,吴家在上游,干旱时截留河水,只给孙家留一点,孙家交涉无果,一怒之下不是冲上去抢水,而是挖了吴家祖坟。
因为当时的孙家家主认为,光是抢水,已经惩罚不了吴家,不能让吴家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必须往大里整。
可他似乎没想过,祖坟家家都有,你会挖我也会挖。
孙家刚让吴家祖先见了光,吴家家主也号召族中儿郎,挖出孙家祖先的遗骸,让他们晒晒太阳。
两家自此结仇,大事小情上都得争一争,斗一斗。
孙家如果想走南边的路,吴家就算上了北路,也会立刻回头,跟孙家抢南路,反过来也一样。
但又因同在镇北王府麾下,颇为克制,只见血,没人命。
最严重的一招,还是挖祖坟,导致两家不断派出族人、侍卫去看守,每年在这上头的支出很大。
听到这里的时候,贺芳亭就一个感觉,这两家争来斗去,受伤最深的不是活人,是祖先。
两家祖先不但得保佑后人,偶尔还得亲自出来扛事儿。
况且,这两家能械斗近百次而不死人,也是种能耐。
中间还有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再公正睿智的官来了,只怕也分不出对错。
耐着性子等双方激动地说完,贺芳亭唤了当事的吴三小姐、孙六小姐上前,一人赠了五盒胭脂,和蔼地道,“这是本宫自家做的,现在送给你们。”
两位小姐都惊喜道谢。
北安谁不知道,贺王妃的胭脂花粉最好?
更难得的是这份殊荣。
两人相视一眼,忽然心有灵犀,同时有了个绝妙的点子。
......等这五盒胭脂用完,她们也许可以再打一次。
贺芳亭笑道,“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们拿了本宫的胭脂,就得听本宫的话。”
吴三小姐表情恭敬,“王妃娘娘说笑了,就算没拿您胭脂,小女也听您的话。”
孙六小姐暗恨她抢先,急切地道,“王妃娘娘就是让小女上刀山下火海,小女也在所不辞!”
说完得意地看向吴三小姐,意为,好听话谁不会说。
吴三小姐用力瞪她,油嘴滑舌!
贺芳亭也不管她们这些眉眼官司,“既如此,你二人便握手言和,往后做一对闺中密友!”
“是!”
两人同时抢答。
心里都想,谁要跟她做闺中密友,冤家对头还差不多,但王妃下令,不能不听,且先应付过去。
贺芳亭面露微笑,“怎不握手呢?”
吴三小姐:......握手言和,就真得握手?
孙六小姐:......握手言和是这个意思?王妃娘娘,我虽不爱读书,也知道你骗我们!
两人迟疑着没动,都很抗拒去握对方的手。
贺芳亭:“嗯?”
两位小姐的家人急了,小声催促,“还等什么呢?快握手啊!”
“王妃娘娘的话,你没听见么?”
“快啊,别犟!”
握个手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两位小姐只好扭捏着伸出只手,勉强握在一起。
正想放开,就听贺芳亭笑道,“礼之用,和为贵。吴、孙两家结怨十数年,各有怨气,但怨气伤身败家,总得化解。便自你二人始,握手十日,抵了这十数年的怨。”
“什么,握手十日?!”
孙六小姐花容失色,吴三小姐惊慌失措。
两人都感觉如同晴天霹雳。
贺芳亭:“十日不够么?那就半个月。”
孙六小姐:“不不不,我们一日也不想握......”
吴三小姐:“王妃娘娘饶了小女......”
贺芳亭打断她们,微笑道,“一个月。除了沐浴、更衣,中途不许松开。若松开了,便再加一个月。”
两位小姐都紧紧闭上了嘴,很嫌弃对方,又不得不握紧对方的手。
下意识看向家人,以眼神求助。
但这没有任何用处,因为此时的朔北,王妃娘娘最大。
而且她们的家人很担心一件事,王妃娘娘会不会让他们也握手言和?!
贺芳亭:“还有疑问么?”
两人惊恐地摇头。
疑问当然有,但不敢问,再问,只怕会加到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