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日出,东方欲晓。
“老爷老爷,现在感觉怎么样?”对于洪浩的修为,最在意的莫过于小棉袄灵儿。
洪浩用心感受一阵,缓缓道:“和先前那一次比较,感觉还是稍逊一筹,不过……”他在脑海中思索遇到过的劲敌,“我觉得和远古大妖差不多吧。”
“那也已经很不错了。”灵儿欢喜道,“毕竟老爷年纪轻轻,来日方长。”
洪浩自己也颇为兴奋,“灵儿,我觉得最有趣的其实是可以将离火化为各种形态了。我心中想着什么形态,就能幻化成什么形态,临阵对敌,气势上便不输场面。”
的确,他以前只能挥出简单的火柱火墙,气势和灵动都要差上许多。比如火柱,直直喷出去,对方能轻易躲开,而火龙却是犹如有生命力一般,可以随着对方的腾挪躲闪自行调整变化。
他对阵相小柳之时,第一次幻化出朱雀大鸟,不管从气势上还是实际效果,深深的震撼了远古大妖,不战而退。
“老爷,你……你怎生还不喝那个忘情水。”
洪浩兴致正高,被灵儿这一问,立刻收了笑容,又露出黯然之色。
他自然知道灵儿是一门心思为他好,可是,真的可以这样一忘了之么?
“灵儿,我不能这样……”洪浩愣神一阵,轻轻道,“玄薇何其无辜,她本来在梨花峰好好的,是我把她牵扯了进来,现在这样对她,不公平。”
灵儿欲言又止,洪浩虽未责怪于她,但确实是她私下对小金人说了洪浩的险境,玄薇放心不下,才有了眼下局面。
“她虽然说了些绝情的话,但何尝又不是担心我与她娘亲争斗不下,让她自觉白白牺牲,从而伤心失望。”
说到此处,洪浩毅然决然摇摇头,“不行,灵儿,我不能这么做,她是她,她娘是她娘。”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再无回旋余地,灵儿自知再说也是枉然。
她叹一口气:“既然这样,老爷可以再放一条火龙,表明心迹,解开误会。”
“再放一条?”洪浩惊骇道,“上一条已经让她如此生气,再放一条岂不是火上浇油?”
“老爷现在已经能随心所欲控制离火形态,火龙又不是只能用于轰击望海楼。”灵儿提点道:“老爷可以控制火龙幻化成字,让玄薇小姐明白老爷心意。”
洪浩挠挠头,迟疑道:“这样……岂不是都能看到。”
“怕甚?”灵儿鼓励道:“说来老爷和玄薇姑娘的相识也是老天爷注定,总是老天爷最大。”
“那她不理怎么办?”
“老树怕盘,烈女怕缠,”灵儿开导,“一条不行就二条,二条不行就三条……总要让玄薇姑娘知晓老爷的心意。”
灵儿的想法也简单——既然老爷放不下,那必然也要让玄薇放不下,她对洪浩死心塌地,她娘总也要有所顾忌。
洪浩被灵儿这一怂恿撺掇,觉得颇有道理,心中也活泛起来。
正好试一试才得的知识力量。
他又如上次一般,竖起一根中指,心念转动,果然又一条小小的火龙在指间缠绕。
不过细看,这一条小龙和上次的相比,似乎粗糙了一些,当然整体还是教人一眼便知是一条龙,决计不会错认为是一条蛇或者一条黄鳝。
洪浩和灵儿面面相觑,都不作声。咳咳,毕竟是盗版的,不能苛求太多。
“去!”洪浩轻喝一声,小龙便从窗户飞出,急速变大,最后又是一条几里长的火龙,朝着望海楼而去。
……
“姐姐,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怎生也不叫我?”玄萱惊讶道。
她一睁眼发现玄薇不在床上,扭头一看,玄薇早已穿戴整齐,怔怔望着窗外发愣,想是已经起来多时了。
本是玄薇身体有些异样,她自告奋勇要陪玄薇,自己却睡得像个猪一般。
玄薇淡淡道:“无事,我也刚刚起来。”她虽然是给通过小金人给洪浩传了消息,狠下心肠说要与他断了瓜葛,其实不过是气恼之下的小性子罢了,哪里就真的割舍得下。
这一段千百万年前就被安排注定的宿命,由不得她。
玄萱见玄薇心事重重的模样,便知她心思。开口道:“姐姐,那人究竟有什么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玄薇凄然一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我记事起,我就在梨花峰等一个人。”
玄萱奇怪道:“等一个人做什么?”
“梨花峰上有一棵枯萎了千百万年的梨树,师父说,只有对的人来了,那棵梨树才会开花……”
“咦,这却有些神奇?姐姐等到了没?”玄萱露出惊讶之色。
“等到了,他来了,梨花开了,开得好美好美……”玄薇有些痴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满树梨花在风中摇曳的景象,犹如一场春雪。”
玄萱毕竟是小姑娘,听姐姐说得如此唯美,不禁露出羡慕之色。
旋即明白,“那个对的人,就是洪公子?”
“嗯。”
只不过玄薇没有告诉玄萱,其实不但开了花,还结了果。
玄薇的微笑如同一朵梨花,只不过还没完全绽放,又突然挂上了一层寒霜。
她看得分明,又是一条巨大的火龙从远处朝着望海楼奔来。
心中一痛,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真的是这般绝情么?
只不过这一条火龙,不像上次那般迅疾,也不像上次那般带着滔天的战意和杀气。
火龙在空中缓缓停下,其炽热的身躯逐渐柔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开始缓缓变幻形态。不再是那令人畏惧的毁灭之力,而是化作了一行行温婉的词句,温柔地悬挂在半空之中。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这是洪浩那厮,从之前读过的诗词中,搜肠刮肚记起来,觉得最能表达自己心意的句一首词。
这些字句在空中熠熠生辉,不仅照亮了望海楼的黎明,更照亮了玄薇心中那片最柔软的地方。
她站在窗前,目光复杂地望着那悬浮的字句,心中五味杂陈。她自然能感受到洪浩的用心,但这份深情却让她陷入了更深的矛盾之中。
“他……他这是在做什么?”玄薇呢喃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感动和喜悦,更多的是困惑与无奈。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下一刻,一条巨大的水龙倏然窜出,三两下将那些火焰组成的文字撕扯得粉碎。
玄薇心中猛地一沉,她知道这是娘亲出手了。
玄采脸色铁青,洪浩这一手,让她猝不及防,恼怒不已。
她并不害怕洪浩像上次那样对望海楼进行挑衅攻击。相反,越是那样做,她越欢喜——这样可以让女儿对那小子伤心失望甚至愤怒怨恨,心中的情意逐渐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但这厮若是一直用这种手段,好不容易留在身边的女儿,无非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一具躯壳。心不在此,人早晚还是会被那厮拐走。
不行,须寻一个法子,让女儿不能再受这样的蛊惑。
思忖一阵,玄采来到玄薇的房间。
“萱儿,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你薇儿姐姐有些话要讲。”玄萱自然知道必是刚才之事,立刻知趣离开。
玄采见玄薇脸上泪痕,知她刚刚哭过,心中更是怒不可遏。但她是神仙人物,表面丝毫不显。
当下和颜悦色道:“薇儿,方才情形,你也看见,洪公子这般不歇不尽纠缠不休,分明就是不想让我母女好过……你讲,为娘该当如何?”
玄薇辩解道:“娘亲,他……他这一次不是来打打杀杀,不过是,不过是给女儿传个信罢了,无甚要紧。”
“萱儿,他是你杀父仇人,此刻又这般传情于你。站在娘亲的角度,就是杀了我的夫君,还要来夺走我的女儿……不讲娘亲的身份地位,便是寻常百姓人家,你讲,谁能受得住这般侮辱?”
“娘亲,”玄薇赶紧道:“你答应过我不找他麻烦……”
“薇儿,眼下是他来找娘亲的麻烦!别的不讲,他若每天都放一条龙过来,那却是如每天都在羞辱嘲笑为娘一般,为娘莫非就天天眼睁睁看他耀武扬威?”
“薇儿,你自幼与娘亲分开,娘亲欠你甚多,这才答应他不计较。但他若如此咄咄逼人……”
玄薇心乱如麻,颤声道:“我会叫他莫要再做。”
“他若肯听你的,第一条都不会有,何况第二条?”
玄薇崩溃道:“那我怎么办?你们要我怎么办?你们都不肯相让,不如让我死了罢了!”
玄采叹一口气,“薇儿,你与娘亲才是血脉至亲,为何要如此维护一个外人?”
“因为……因为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肉!”玄薇再也不管不顾,凄苦说出隐藏的秘密,其实再瞒也无意义,肚子一天比一天显怀,本也快瞒不住了。
玄采听罢,如遭雷击。饶是神仙中人,也被这消息惊得脸色煞白,瞠目结舌。
过了许久,长长叹一口气,才缓缓道:“冤孽,真是冤孽!”
不过毕竟是望海楼主,极有决断:“薇儿,我答应你不找那小子,你也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离开此地,远走高飞。你若走得远了,那小子寻不到你,也就罢了。”
玄薇沉默一阵,咬咬嘴唇,“好,我答应娘亲,不过……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管是不是娘亲所为,只要得知他不在了,我必将随他而去!”
玄薇亦是聪明,如此一来,玄采非但不能趁她不在出手报复,还要护他周全,保他长命百岁千岁。
玄采微微一笑,“好,为娘都答应你。”
旋即恢复楼主威严,沉声道:“来人,请云端云公子过来。”
片刻之后,云端已经恭恭敬敬站在玄采面前,“师叔,找小侄有何吩咐?”
“你是不是不日就要返回中土大陆了?”
“禀告师叔,小侄正要向师叔辞行,打算明日就动身启程。”
“云端,我们玄家对你怎么样?”
“云端自小就在玄家跟随师父学习,其间又多次得到师叔指点,师父师叔对云端可以说是恩重如山。”
“很好,你这孩子非但是修为,各方面都让人欢喜称道,眼下我有个事情要拜托你……”
云端立刻慌忙拱手,连连道:“师叔言重了,不管何事吩咐就是,拜托二字,小侄万万当不得。”
“好,我要你带上薇儿,以夫妻相称,今日就出发,返回中土。其他的,什么都不要问。”
云端和玄薇同时吃惊望向玄采,玄采一脸平静。
云端极快恢复常态,他是极聪明机敏之人,不该问的,绝不多问。
玄薇立刻也反应过来,为娘的这是在替她遮掩。毕竟一个年轻女子,没有夫君,莫名其妙大了肚子,实在是贻笑大方。
“薇儿,你赶紧收拾收拾,过一阵就出发。”玄采此刻显露出做娘亲的慈爱,“云家在中土,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宗,吃穿用度自然不会委屈了你……过个三五年,你再回来。”
玄薇也没料得娘亲竟是如此雷厉风行,叫自己说走就走。不过已经答应了娘亲,也就不再多讲什么。当下只是默默点头应承下来。
玄采便对云端道:“你也立刻回房收拾。顺便给萱儿说一声。你师父那边,我会去讲。”说罢自己先出了玄薇房间。
云端也赶紧跟了出来。他看出师叔还有话要对自己讲。
“边走边谈。”玄采说一声。
“你的修为,我掂量出来,大致和幽若城的那只大妖差不多……”玄采淡淡道:“不过薇儿自己也是迈进了大乘境门槛之人,安全方面,我倒是放心。”
“后边薇儿会有一些事情,你不用惊讶,也不用担心,只是做好夫君的样子,教人看不出端倪即可。”
云端点头应承:“师叔放心,便是我爹娘我也不会露出破绽。”
“上次,我叫你多打听打听洪浩那小子身世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小侄都记得清楚。”
“嗯,很好,我那女儿,要我保那小子长命百岁,我这个做娘的,自然是不能拂了她的意思……不过,想到我的仇怨,我实在是意难平啊。”
“师叔的意思……”
玄采突然露出严峻冷厉之色,“他让我饱受失去至亲之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倾耳听好,你查清楚他在中土的至爱亲朋,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