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莫要忘了,我们来此刻苦修炼,是为证道修仙,不是来探亲访友。”
“说的也有道理,海棠峰什么都是最差的,在那里怕是浪费先天灵根……”
这些弟子的议论纷纷,楚辰相隔极远,自然是听不到。
不过下面各个峰主的话,就清晰入耳,生怕他听不见了。
当然,还是洪浩先前听过的那一套说辞。
严长老温和道:“孩子,你千万不可因为楚长老是你姑姑,便堕于门户之见,以为只能跟你姑姑学……姑姑虽亲,但她功法修为还是弱了些。老夫觉得,你若跟老夫去红梅峰,由我倾力调教,更不会浪费这先天灵根。”
华服美妇笑靥如花:“楚小公子,我牡丹峰的修炼资源,连并生活起居,都是其余各峰难以为你提供的。修仙最重要的便是灵气,任你天纵英才,若无灵气供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须细细想想清楚。”
楚胜雪道:“贤侄,我海棠峰条件是差了些,但你我姑侄血脉亲情,我总不会亏待于你。吴霜姑娘已经在我这里,你带她出来,总要有个责任担当,须相护扶持。”她自信满满,这本就是板上钉钉的笃定之事。
其余各峰峰主,也都极力劝说,纷纷开出诱人条件。毕竟谁得到此子,以他资质,必定能让本峰扬眉吐气,傲视各家。
楚辰笑逐颜开,满面春风,这一次当真是来对了。他还从来没有被如此多的修士高人夸赞争夺。一时间有些飘飘欲仙,不知所措。
吴霜有些着急:“辰哥哥,你还考虑什么,我们自然是一起跟着姑姑修炼。难不成你还有……还有其他想法?”
楚辰却道:“霜妹妹,这等大事,关乎以后我能走多高多远,断然不可轻易抉择。我既是先天灵根,与你不可同日而语,还是慎重一些为好。”
他似乎很明白自己眼下是香饽饽,一定要最大程度利用自己的优势。
却见他对严长老一拱手:“前辈,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哦?说来听听?”
“我若选了其他峰,能不能让吴霜妹妹跟着过来?”
“已经选定的弟子,要改投他峰,须两边峰主都同意方可。”
“那我能不能先到各峰看看,再做决定?”
这等要求,以前弟子不曾有过,当然,以前弟子也无测出先天灵根。
严长老也拿不定主意,以前说不得就要上梨花峰请示。今日却好,宗主老人家亲自在场,当下便望向玄薇。
玄薇略微思索,点了点头。这个要求对一个先天灵根来讲,并不算过分。
华服美妇故技重施,掏出那把镶满宝石的华丽宝剑,笑盈盈对楚辰道:“小朋友,这把剑灵气充裕,跟我多年,你御剑起来事半功倍,”说罢一指身后最为庞大的弟子方阵,“我那么多弟子都舍不得给谁,今日给你做个见面礼。”
又小声道:“你若拜我门下,以后多有这般好处。”
楚辰又无洪浩那般几把上古神兵傍身,自然是欢喜接过。看着剑不但华丽,还剑气森森,当下便开心谢过。
严长老便带着他,御剑到各峰看了一圈。
待回到广场,楚辰心中已有了计较。
“各位峰主前辈,各峰晚辈都已看过,相较之下,我觉得还是……牡丹峰,更适合我。”
他的话音刚落,广场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复杂热烈起来。有人露出失望的神色,有人发出惊讶的感叹,有的则露出了然的微笑。
华服美妇嫣然一笑,显然极其满意。这孩子是个聪明人。以后好生调教,少不得便是一代天骄。
楚胜雪脸色苍白,嘴唇翕动几下,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吴霜却有些崩溃,拖着哭腔道:“辰哥哥,你……你怎么能抛下我?我们不是说好一起修炼么?”
洪浩脸色平静,波澜不惊。他似乎对楚辰的选择早就在意料之中。
从当时小茗给他们上茶点,楚辰就先紧着自己吃的情形,洪浩便不看好他。
其实这种事情也说不上好坏,人性本善或者人性本恶,先让自己生存下去怎么都说不上不对。特别是修仙证道一途,道阻且长,资源争夺,弱肉强食本就是常态。
只不过,大娘的不二门,本来就是修仙界的一个另类,洪浩深受大娘影响,才会觉得自私冷漠是不对的。
果然,楚辰回道:“霜妹妹,都在一个宗门,说什么抛下不抛下。呃……牡丹峰和海棠峰又不远,我时常去看你和姑姑不就好了。”
他连开口问一下姑姑和牡丹峰主能不能让吴霜也去牡丹峰都省了。
吴霜便不言语,只是默默流泪。
玄薇便威严道:“既然都已经选好,那就这样定了,大家散了,各自回去好生修炼。”
说罢对洪浩却换了语气,柔声道:“我们也回去。”
洪浩摇摇头:“你先回,我随姑姑去海棠峰说说话。”
大家听得心中啧啧称奇,此人当真是不简单,能让宗主她老人家青眼相看,如此客气。
玄薇听罢,脸色微变,一闪消失。
洪浩上前,对楚胜雪抱拳鞠躬行礼,“多谢姑姑收留吴霜小妹。”
楚胜雪连忙道:“你既叫我一声姑姑,总是一家人,还如此客气作甚。”她不过是见洪浩客气,便脱口而出,并未想太多。
却不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华服美妇听了,故作惊奇道:“什么叫既叫我一声姑姑?难不成姑姑还不是姑姑?”
其实宗主都已经点头认可了,原本没有必要在此挑刺。但她先前被洪浩拂了面皮,原是有些耿耿于怀,眼下颇有找补之意。
毕竟,若是证明二人不是姑侄,那楚胜雪勾结外人,居心叵测,总是要拿话来讲。
她这一搅和,严长老也觉得事有蹊跷。“宗主她老人家一向冰冷严厉,对此人却客客气气,莫不是受了蒙蔽?”
他们都只道楚胜雪是垂垂老矣的婆婆辈人物,根本不知是桃李年华的女子。更不知二人已经颠鸾倒凤,坐实了鸾凤宗的名副其实。
他便走向楚辰,一指洪浩道:“你可认识他?”
楚辰看着洪浩,点头道:“认识,这是洪大哥,在星云舟上认识的。他还一路给我们付了茶钱。”
严长老一听,更觉蹊跷,沉声对洪浩问道:“你为何要帮他们付茶钱?”
洪浩笑道:“吴霜妹子是我娘故交好友之子,跟着楚兄弟偷偷溜出来,盘缠不够,我见他二人饥渴可怜,付个茶钱难不成还有不对?”
华服美妇道:“既然你与我徒儿都叫胜雪妹子姑姑,为何我徒儿船上才与你认识?你们不应该是堂兄弟么?”
洪浩并不慌张,仍是先前那套说辞,“堂兄弟不认识有何奇怪,我爹从小与姑姑和家人失散……”
却不料楚胜雪立刻点头道:“我听我爹娘讲,我是有个哥哥从小与我们走失。”也不知是她帮衬洪浩圆谎还是真有其事。
“那你如何知道胜雪妹子便是你姑姑?又为何要冒充我徒儿的姓名?”
洪浩无赖到底,“我冒充楚兄弟名字,是因为我知道她是我姑姑,姑姑却不知道我,总要先见面才能相认。”
“至于我为何知道她是我姑姑……总是天意如此。”反正他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人,扯天意决计不会有错。老天爷总会想方设法帮他。
当然这话自然不可能使华服美妇和严长老信服,也让众人愈加怀疑洪浩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为何?
气氛一时之间就有些紧张。
却不料此刻芍药峰的林峰主站出来说话:“我倒觉得洪公子说的不假。”
芍药峰与海棠峰一对难兄难弟,每次月会比试都是倒数一二,其他峰主都有些轻慢她和楚胜雪二人,故而她们二人私下交好,却是大家都知。
华服美妇立刻嘲讽道:“林姐姐说话须有证据,红口白牙张嘴就来,除了证明你和胜雪妹子关系好,并无法证明他二人是姑侄。”
林峰主冷冷道:“我虽没有璇妹子聪明,也不至于蠢到胡乱说话。说来却简单,总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先前测试,他二人都是先天灵根,这难道不是证据?”
她这一说,倒是提醒大家。
这般说来也有道理,都讲是楚胜雪的侄子,又都测出先天灵根,那可不就是楚家一脉,天赋出众?
华服美妇一瞟楚胜雪,笑道:“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这楚家天赋,倒也有些重男轻女,我倒是替胜雪妹子有些鸣不平。”她此刻亦不忘奚落楚胜雪一回。
严长老点点头,“林峰主这话,让老夫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到底是不是姑侄,滴血认亲一回不就清楚明白?”
洪浩听来,暗暗叫苦,他自己不过是耍无赖,自然知道他和楚胜雪并无血脉亲情。他却忘了还有滴血认亲这个法子。
楚胜雪听来也是呆愣住,这若被揭穿,那自己恐怕很难善了。
不过眼下若拒绝,岂不是叫明眼人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一时间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洪浩快速盘算,不答应立刻就显形,答应的话,一看结果也是显形……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拖一刻算一刻。
不过已经闹到这个地步,梨花峰却没有丝毫动静。
玄薇现在的功法修为,说她不知道眼下之事那决计不可能。但她并未出现,并未现身帮洪浩解围。
梦魂阁内,灵儿问向玄薇:“我家公子现在被你的下属纠缠,你竟然不管?”
玄薇幽幽道:“你家公子本事天大,我叫他回,他偏要去与他姑姑说话,我有甚办法?”
灵儿望她一阵,突然噗嗤一笑,“果然还是小姑娘,居然还在使性子耍脾气,你是要他难堪后才会出面对吧?”
玄薇一排贝齿咬咬嘴唇,并不回话。
洪浩道:“滴血就滴血,我与姑姑,血脉相通,自然是不怕……不过,你这个法子准不准?”
严长老道:“这个你却放心,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双修宗门,谁还没个滴血认亲的玩意儿。”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个石台被缓缓推出。
洪浩和楚胜雪站在石台两侧,面对着宗门内所有的目光。
他们的手心中都捏着一把冷汗,尽管洪浩之前一直以天意为由,但他心中清楚,自己的话不过是信口开河,而楚胜雪也从未真正相信过洪浩是她失散多年的大哥之子。
“开始吧。”严长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权威。
楚胜雪深吸一口气,她拿起锋利的小刀,轻轻一划,一滴鲜红的血珠从她白皙的指尖滑落,滴在石台中央的阵法上。血珠在阵法中缓缓散开,如同一朵盛开的红莲。
洪浩紧随其后,他的动作坚定而有力,一滴鲜血同样滴落在石台上。他的血与楚胜雪的血在阵法中心相遇,开始缓缓地融合。
广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终的结果。洪浩的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玄薇还没有出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广场上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终于,两滴鲜血在阵法的中心相遇,它们缓缓地融合在一起,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融合了!融合了!”广场上有人惊呼出声。
这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把洪浩和楚胜雪劈了个外焦里嫩。
他二人从未想过他们的血液真的会融合!这说明他们是真正的姑侄!
楚胜雪震惊之情溢于言表,颤声道:“孩子,你真的知道我是你姑姑对不对?是不是你的父亲告诉你的?你快告诉姑姑,我大哥他现在在哪里?”
洪浩知道个锤子,他本是胡诌乱讲,谁知道一语成谶。他此刻心中波涛汹涌,电闪雷鸣。
自己的父亲,他从未见过,祝宓从来不愿和他说起。现在稀里糊涂认个姑姑,竟然真的是父亲的妹妹!
他摇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
旋即对着严长老大声道:“严长老,你这个玩意儿不准,搞错了。”
……
“朱珠,朱珠,你个死丫头……跑哪里去了,快来……扶我……我……再去喝。”年轻的祝宓,眼神迷离,步履踉踉跄跄。
她一个不稳,与对向一个身影撞了个满怀。
“你是谁?瞎了你的狗眼……敢撞老娘……”
“在下楚尚云,姑娘,你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