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欢那天从枫林晚回来后,别的事只好先放在一边。倒是记挂起明宇来,想着这次林若海住院,明宇的确挺照顾的,他跟这些人可是半点儿交情没有,能这么做,总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所以,该好好的感谢下人家。至少,这层意思要表达到。
结果第二天,他在店里坐了一天,也没见着明宇。
“嘿,这个明大夫,不想见他的时候吧,倒是天天都来,这专门来候着他,却人影都见不着了。”许欢在那嘀咕道。
“你惦记他干嘛?这围棋下着就这么有意思吗?”钱小朵觉得这人今天好奇怪,居然念叨上明宇了。
“我惦记他干嘛,就是想着刀哥都出院了,这一段时间,明大夫挺帮忙的,寻思着是不是该请他吃个饭啥的,起码也要当面说两句感谢话吧。”
钱小朵就翻了翻本子,蓦然像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哟呵,这书呆子,快一个星期没来租碟片了,呵呵呵,看来,他终于发现,咱们店的碟片,其实并没有这么好看了。”
看着她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许欢不由有些替明宇悲哀。天啊,看来这个明宇在钱小朵心里,真是一点儿痕迹都没能留下,这原本天天来的人,快一个星期没来,她居然才发现。
“唉~”许欢忍不住长叹道:“朵儿姐,明大夫真是可怜。他对你忠心耿耿,你对他却是沟沟坎坎。”
钱小朵很认真地说:“没有啊,我现在对他已经很是和颜悦色。真的,许欢,你别不信,我没这么烦他了,虽然觉得他还是那么酸不溜秋的,但人还算是个好人。”
“看样子,这哥们儿应该是对你死心了,不然,像他以前那样,哪里忍得住一个星期不来,不过这样也好。”许欢一副惋惜的口吻。
不过,这次他倒是猜错了,明宇没来,只是因为到渝城去参加个研学会,耽误了一周多时间。
这天,刚回来的明宇,一下班,就准备去许欢他们店里,突然想起,有份资料还得带到疗养院去给他一个同学。
于是,他忙拿起东西就赶到疗养院去,也没啥心思跟同学多聊天,只是匆匆忙忙地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他同学赵凯,是这个疗养院的坐班医生,本想着明宇难得来一趟,准备多聊一会儿,留他吃个晚饭,没料到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要走:“你是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吃了饭再走啊,这么早回去干嘛?”
“啊,改天再说吧,我要去租两个碟片看。”明宇支支吾吾道。
这算什么理由,赵凯甚是奇怪,这哥们儿,以前没听说这么喜欢看片子的啊,想来单身太久了,一个人太无聊,已经越来越孤僻了。他们这一拨,现在像明宇这样还单着的,已经寥寥无几了,好几个都当爹妈了。
明宇告辞赵凯,刚走到疗养院的院子,就看见一个熟悉身影,他定睛仔细一看,突然感到浑身一震,竟然是钱小朵。
明宇不由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钱小朵。只见她这时正端着一碗饭,试图劝说旁边的那个老妇人吃一点儿。
明宇知道这个疗养院,不完全算是精神病医院,主要是针对精神疾病患者的康复而设立的。半公办半私营性质,收费不低。许多家庭条件不错的人家,家里有这样的病人,就送到这儿来,只要费用跟得上,可以获得全方位托管式的照顾。所以,有些外地这样的患者,也会把家人送到这个疗养院来。
不过他没想到,钱小朵家里有亲人在这个医院。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自己到底要不要过去打招呼。因为,很多人并不希望不高兴别人知道自己这样的家事的。
左思右想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跟钱小朵打招呼。心道,大不了她不给自己好脸色而已,反正她也经常不给他好脸色。
结果,钱小朵看见他,倒是神色如常,只是说:“咦?你怎么也跑这儿来了,许欢这两天还等着跟你下棋呢。”
明宇见她面色十分平静,就看着旁边老妇人问道:“这位阿姨是?”
“哦,这是我妈。”钱小朵对这件事,一点儿心理障碍都没有:“不认识我了,现在我在她眼里,跟这里的护理人员没什么区别。”
“啊?!”明宇既惊讶于钱小朵母亲的病情,又惊讶于钱小朵这种冷静淡漠的态度:“一般来说,这样的病人不至于失忆的。你毕竟是她女儿,不应该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啊。”
钱小朵不想跟明宇说太多,只是指着她妈妈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毛绒娃娃:“看见没?那个才是她女儿,叫‘小小’。”
钱小朵妈妈听见说“小小”,抬头对着两人笑了一下:“嗯,我们小小是最乖的。”然后,又低下头不理他们了。
她抬头看看明宇,发现对方眼神复杂,既有几分不解,又有几分同情,于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早习惯了,都已经很多年了,这里的医护人员都认熟了。其实,现在不光她看着我陌生,我看着她也陌生。我也只是偶尔过来一趟。”
此刻的明宇,完全不能理解这样的母女之情,他甚至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只是讷讷道:“哦,小朵,我有同学是这里的医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跟我说。好吗?”
钱小朵心想,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疗养院自己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只要不拖欠费用,这里的医生护理对她都很好。
不过,明宇现在这么说,她能感觉到他的一番诚意,于是,还是领了这个情,冲着他道:“行啊,到时候真遇到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事,我再来麻烦你。”
明宇的心情一下变得晴朗起来,感觉自己好像终于对钱小朵有点儿用处了。
后来,他才从赵凯这里,大致知道了钱小朵过去的身世,心中不由感慨万千。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钱小朵让他感到如此难以接近。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每次想从许欢这儿打听钱小朵的事,对方都说他着急了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