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得极快。
刚才那只赤色九尾狐吐出来的明显是人肢,不知是谁遭了秧。
看庄琬瑢和林心走的方向,应该是去追那只妖了。
子慕予和丰俊朗刚到客栈门口,便觉气氛不对。
很多人聚集在那里。
徐千策身形颀长,又站在石墩子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鹤立鸡群。
“慕予和俊朗回来了!”
众人迅速让出一条道路来。
地上有血迹。
血厚处尚呈鲜红色,没完全凝结,应该是刚流出不久。
罗浮洞其他几人都迎了上来。
子慕予看他们的人都是齐整的,身上没见伤痕,先松了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县里今早出现了一只九尾赤妖,把金石头咬伤了。”齐浪道。
人群全部闪开。
金石头面若金纸,唇色暗紫,箕坐在客栈的漆柱前。
血液漫下台阶,似暗红色的藤蔓,不断拓展属于自己的领域。
金石头直直朝子慕予看过来,带着股哀伤的希冀。
他的嘴唇颤动着,右手艰难地抬起。
“师姐,他一直在等你。”朱月璃说着说着,忽然有些哽咽。
她不是没见血腥,可是此种情景着实让人难过。
这个男子吊着一口气,爬到这里,就为了等子慕予。
她尝试着给男子上点药,可是伤得太严重,血口根本按不住。
子慕予不知对方为何要找她,三步作两步上前,先检查了一下金石头的伤。
脸上血珠点点像不规则的水滴状,半边脖子血肉模糊,整个左侧肩膀被撕了,肩胛骨已经不见,左侧肺部裸露,缩成一小攥粉嫩的肉团。
伤成这种境地还有一口气在,已经是奇迹。
就算放在前世,能活下来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我救不了你。”子慕予抱歉地道。
可金石头并不知子慕予会医术,他等在这里原本也不是为了让她救的。
他的右手,攥成拳头,颤抖而倔强地悬着,似有什么东西要交给她。
子慕予摊出掌心。
「叮铃」。
落下一只粘满血迹的锦囊。
锦囊上,缀着流苏,流苏里,藏着两个指甲大的铃铛。
人群中,白玉京的人正站在不远处。
他们见落进子慕予手中的物什,皆神色一变,本能地就翻看自己的腰身。
其中,有个白脸少年“呀”地叫了一声。
正是白玉京掌门宁喜玉专门派来对付子慕予的六品仙,卫南风。
“萧师兄,我的水龙吟不见了。”
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回头。
这位萧师兄自然是宁喜玉为丰俊朗准备的三品仙萧子衿。
他的两座眉弓像压着终年不化的雪花,音线如古时铜钟,低声喝道:“怎么这般不小心?!”
“这是什么?”子慕予拿起锦囊铃铛摇了摇。
她突然想起,刚才与庄琬瑢动手时,庄琬瑢身上时不时响起的就是这个声音。
“证……据。”金石头说话时,一定很痛。
他一边说,一边喘着粗气翻着白眼,似乎随时都要死去。
子慕予瞳孔微缩:“证据?”
“你……你们仙门把戏……的……证据。”
“咬伤你的,可是一只九尾赤狐?”子慕予急问。
金石头缓缓点点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他满是血腻的右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来,指向一处,猝然气尽,死不瞑目。
子慕予蓦地看去。
见几人素袍飘飘,颇有几分仙风玉骨之意。
“他们是谁?”子慕予的声音平静无波。
“是我们罗浮洞的死对头,白玉京的弟子!”苏云深立即回声道,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道,“罗浮洞每一次出门历练,都要被白玉京的人羞辱一番。”
苏云深对他们印象可太深刻了。
见子慕予看过来,萧子衿上前一步,抱剑在手,神色傲然地草草行了半个君子礼:“此物是我师弟丢失的,请奉还。”
“确定是你们的吗?”子慕予嗅了嗅。
浓烈的血腥气中,有股药气。
略略入鼻,兼脑内一震,眼睛视物重影。
子慕予忙将此物拿离。
柳寻双的丈夫名高峥,是用毒高手,也是解毒高高手。
他因为嫌麻烦,并未收子慕予为徒。
可是,对于毒理的教授,他可说毫无保留。
虽然锦囊散发的药气比较复杂,但她能清楚辨出其中一种药。
“你说这锦囊是你们的,能说说里头都是什么东西吗?”子慕予状似无意地问。
萧子衿神色微沉。
这个人心思细腻。
他刚才见子慕予神色有异,猜想子慕予可能对锦囊里的东西有些认识。
便正色道:“珠兰根。”
珠兰根气味本不强烈,子慕予能凭味辨别到,可见其中可能是经过特殊提纯的。
“做什么用?”子慕予又问。
“……”萧子衿犹豫片刻,“外出出门历练,难免常居野外,可能遇上长痈疖疮癣的情况,带着这个,不过是防身备用。”说完,色厉了几分,“还来!”
子慕予心里暗暗冷笑一声。
此子有些急智。
珠兰根能治痈疖疮癣不错。
但它若是利用好了,还有另外一种效用。
克狐狸。
“确定是你们的就好。”子慕予回头,看向已经没有生机的金石头。
沉眸,抬手,将他的眼睛合上。
子慕予站起,再一次看向萧子衿,看向白玉京的弟子们。
“九尾赤狐,是你们引来的吗?”子慕予开门见山。
白玉京的弟子脸色齐刷刷煞白几分。
“胡说八道什么?!我们白玉京,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诛邪以证道,涤祟炼心,不是你们罗浮洞这些粪土腌臜可以污蔑的。”萧子衿冷笑道。
“你说谁是粪土腌臜!”齐浪倏地蹦了出来。
子慕予伸手将齐浪一挡,示意他少安毋躁。
齐浪立即退回一步,依然瞪着萧子衿。
子慕予带队离开罗浮洞前,齐高业和杨启吉先后送行,都提到了白玉京往年的骚操作。
不难猜,萧子衿此举,目的其实是想惹怒他们,激化矛盾,像往年一样,双方打起来。
打一架,或许是这些白玉京弟子身上负担的师命之一。
不得不说这个时机萧子衿把握得很准确。
这样一来,不仅师命可了,还能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将锦囊的事化小。
可萧子衿他们很不幸。
这一次,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子慕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