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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舞成,御剑

广福楼的后台,纱幔低垂,光影温柔。

子慕予站在铜镜前,最后一次整理妆容。

镜中的女子眉如青黛,双唇若樱,额间一朵盛放的金兰。

子慕予禁不住感慨。

镜中的女子,实在是……美得十分陌生。

“你只听了一遍奏乐,真的能把《惊鸿舞》给跳出来吗?”有个乐师是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

子慕予不会用先神洲的东西画妆,这位女子是来帮忙的。

女子惊讶于自己看到的,一个好端端的少年郎突然成了一个明媚少女,可她觉得这实在是极其冒险之举。

子慕予深吸一口气:“谁说《惊鸿舞》只有芙蓉娘子那一种跳法?不管是黄狸黑狸,得鼠者雄。”

她会跳舞。

但是自从来了先神洲,她没有再跳过。

“你很自信?你可知芙蓉娘子是谁?若是跳得不好……”那就是自取其辱。女子没有将最后的话说出来。

如今,她们算是坐在同一条船上。

跳得好,大家都有赏。

跳得不好,谁脸上都无光。

“信心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自己给的。”子慕予将桌子上那支金步摇插入发鬓,挂上面纱。

帘幕拉起。

台下座无虚席,楼上包厢里也人影憧憧。这里头或许有达官显贵,或许有文人墨客,或许只是劳累了一整天,娱乐一下的普通人家,有男有女。

子慕予适应了一下台上的强光,看见正对面的厢房窗台上,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这个人,应该就是广福楼的东家了。

子慕予的目光并没停留太久。

她往边上一寻,便找到丰俊朗和古元卓在哪里。

丰俊朗见到她,猛地从座位跳起。

子慕予的眼底忽然有了笑意。

除了想要挣钱,她不想再以男子的身份生活,但又不知该怎么跟古元卓说。

丰俊朗上次听了她的话,明显对她女子身份也没有概念。

换了身份,短时间内,就算遇上侍神卫,他们应该也认不出来。

这场舞,算是一举三得的事。

裙裾曳地,环佩叮当。

她穿的是一袭月白广袖飞云流仙裙,裙摆绣着许多银线暗纹,白兰盛放,在隐隐烛光下,散发着迷离光晕。

丝竹声起。

长袖撒出。

脚下缓步迈挪,起先平平无奇,身姿略显坚硬。

有人开始吹嘘、叫嚣。

“这算什么《惊鸿舞》?这是《吓人舞》吧!”

“下台吧!丢人显眼!”

管事在一旁狂擦汗。

乐师们个个神色凝重。

台上女子恍若未闻,专心找寻曾经的肢体记忆。

渐渐地,人如一片柔羽。

女子的娇娆、似水的柔情,缓缓漫出。

琴声由柔转急,越来越激越。

子慕予旋身而起,广袖翻飞,配着羽鸿步,实在若流云般轻盈。

裙摆在开花。

她浓密的长发如绸飘洒。

那一刻,子慕予想起了前世。

她为何学的舞呢?

有个刺杀对象,是个古典舞曲爱好者。

他喜欢从舞蹈学院找些女孩,配着他即兴弹奏的音乐起舞。

他说,她是她见过的最有天分的女孩。

因为无论他演奏什么样的乐曲,她都能把舞跳出来,演绎出曲子的灵魂。

乐师们演奏的《惊鸿舞》,有股愁绪。

他们解说了这个故事。

一位少女,喜欢了一个少年。

可惜少女家道中落,流落贱籍,两人从此一别两宽。

有次,少女遇见了上酒楼来喝酒的少年,她脸蒙雪纱,跳一曲《惊鸿舞》,来祭奠他们逝去的爱情。

子慕予因曲子而染了一些哀伤。

为子明。为曾经在她身边,又离开的人。

“这是《惊鸿舞》吗?不是吧!”议论声渐起。

“《惊鸿舞》说的是曲,又不是舞。只要舞配得上曲,那便是《惊鸿舞》,谁说只有芙蓉娘子跳的才是《惊鸿舞》?”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此言一出,看台顿时哗然。

“有理!有理!我说这姑娘,跳得比芙蓉娘子还好看!”

子慕予恍若未闻,手轻撩发际,「君阳」化成的针落入掌中,轻轻弹出。

针骤然变成一条素锦。

在台下观众看来,素锦是从她袖子里甩出来的。

子慕予双脚踏着素锦而上。

素锦似纱,轻若雪雾,人在锦上轻舞,腰身柔似春水,面纱上露出的那双似幽黑无边的眼睛,似远方青山,深邃且有一股锐气。

古元卓看了一阵,还是有些担心迟迟没有回来的子慕予,有些心不在焉。

而丰俊朗像被人下了定身术,直愣愣地盯着高台,一瞬不瞬。

所有人好像都消失了。

此刻,只剩自己与她。

铮!

琴弦轻拨。

高台之上女子广袖冲他的方向甩来。

惹得他的心猛地悸动,连呼吸都不知不觉屏了起来。

叮!

一声玉磬。

女子足尖轻点,身形如燕,素锦有灵,绕着她不盈一握的身姿翻飞。

步摇轻晃,金玉相击,若山涧清泉。

旋身。

似要随风而去。

再也不见,那无缘无份之人。

纱裙若蝴蝶展翅。

时而闪烁的荧光,似蝴蝶将要飞往的大海星辰。

乐声再次渐急。

女子脚下步伐加快,白纱翻飞如浪。

几次轻盈的腾跃,又来一次长长的回旋,繁花开尽,突然停住。

女子眉眼低垂,长睫如扇,在眼底投下一抹哀伤的阴影。

朱唇微抿,女子清冷又柔情似水,仿佛误落凡尘的神明,对这个烟火世界冷酷又眷恋。

忽有风起。

女子轻抬一手,素锦随风飞出。

“啊!”有人惊呼一声。

女子一个旋身跃起,于素锦间飘然滑过,留下一道携着暗香的优美弧线,然后落回高台,旋身缓缓而上。

上。

风止。

女子若一片云,缓缓垂落。

乐渐弱,渐止。

她轻轻旋着,裙摆上的花越来越小,直至俯身在地。

似最终,归了凡间泥土。

纱幕垂落。

仙境已去。

看台下鸦雀无声。

“精彩!”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这才叫《惊鸿舞》!”

“芙蓉娘子那跳的什么玩意!”

喝彩声一时震耳欲聋。

“好!好!”是那位管事汉子,擦了擦眼角,快将手掌都拍烂了。

唉!

丰俊朗终于回神,长长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几乎同时,在他的右侧,也响起一声喟叹。

他们的厢房,为了让其中之人有更好的视野,窗台是突出来的。

两侧并不封窗。

丰俊朗便与那位戴着面具的男子对上了目光。

丰俊朗的眼里有打量、疑惑。

而那位戴着面具的男子眼里,却是淡漠的疏离和警惕。

……

……

子慕予从台上走下,心情似乎极好。

并非为了顺利结束了一场表演,一举三得已成。

“君阳,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御剑了。”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