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烛从传讯令中打开地图,在来之前公用频道上已经装载了凡界地图资料,方便在凡界的弟子更好地展开救援。
按照她现在的位置,沿着这条路再往前十五里就是最近的城池了。
越接近城池,风烛见到的流民就越多,从一开始的零星一两个到逐渐成群,却无一不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样子。
风烛注意到一个细节,人群中妇女儿童的占比很少,有的也让身边同行的人护在中间。风烛皱眉,联想到先前那个青年的举动,猜到一种可能不由地感到一阵恶寒。
国老感受到她的心情,想安慰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稳妥起见,风烛用幻形术将自己变成一个身型较瘦的男人的模样,太瘦了遭欺负,太壮了打探消息难,胖了又像是肥羊。
城池外到处都是呻吟呼号、流离失所的灾民,简直就是哀鸿遍野。
风烛混入流民之中,装作不经意地靠近几个正在低声交谈的男子。只听其中一人小声说道:“听说这城里如今也是乱得很,不少达官贵人都养着私兵,看到稍有姿色的女子便强行掳走。”
另一个接话道:“唉,这世道,咱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哪还有心思管别人。”
风烛心中一老兄凛,凑上去搭话:“老乡,官府不管这事吗?”
那人嗤笑一声,上下将风烛打量一番,语气中满是嘲讽:“老弟,你刚来吗?皇帝荒诞无度沉迷享乐,现在这世道早就是一团乱了。女人被掳走当妾都算好的了,好歹还有个吃住不愁。留在外边,呵呵~”
那人边说边拿手在脖子边比划,什么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旁边有个瘦高个哼了一声,附和道:“可不嘛,树皮草皮都吃光了,先前有个跟我一个村的,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结果呢?把媳妇煮了喂自己和孩子,后边又走投无路了,孩子也煮了。”
周围能听到瘦高个说话的有不少都倒吸一口凉气,有的甚至忍不住干呕起来。
风烛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循声望去,城池的大门从里往外打开,城外的流民一哄而上地想要进城,均被守城的士兵一个不落地拦了下来。
“闹什么闹!再闹一个都没得吃!”其中一长相凶狠的士兵大声吼道,洪亮的声音加上他凶恶的外表一时间震慑住了场面。
接着又一队士兵抬着木架子出来,很快在城外搭起了一个摊位。
流民中很快有人反应过来,争着往摊位前去。
“排队!捣乱者死!”摊位前有两位士兵立刻拔刀出鞘,刀身闪烁着寒光。这让原先差点失序的场面再次安定。
一条长长的队伍从救济摊前开始,队伍蜿蜒盘绕一眼望不到头。风烛随着人流慢慢向前移动,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救济摊。
终于快轮到她的时候,只见那摊位上摆着几个大桶,里面盛着稀稀拉拉的粥水,散发着淡淡的怪味。每个领到粥的流民脸上虽有不甘但还是狼吞虎咽地喝下去。
风烛用神识探查,看到桶中的粥水后心中惊讶。
非米非面,是牲畜所食的糠还掺着沙子。
粗糠掺沙,冒领救济粮的人吃不下去,但真正的流民不会在意这个。
既能防止有人冒领救济粮,又能救更多的人,这主事人大智慧。
风烛接过粥,走到一旁,她盯着碗里的粥水看了好久,最后慢慢喝完。
难吃,而且嘴里会咬到沙子嘎嘎响。
但对于流民来说,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国老见她喝完了,哑然,声音卡在喉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蹦出一句:“理解。”
风烛要进城去看看,而流民是不允许进城的,他们只能在城外临时搭建起来的救济所里过夜。进城的条件首先要有户籍证明,这个她没有。
直接翻墙就是。
风烛悄悄走到一处没人注意的地方,隐身后准备爬上城墙。国老抬头看那近乎垂直的城墙,有些不可置信:“你打算爬这个?”
“怕啥,又不是真的垂直的。”风烛把国老放在怀里,往后走了一段距离后开始助跑,在快要撞到城墙的时候起跳踏住城墙借力,几个踏步后就翻了上去。
国老:“......?”不是你真会啊?
底下有些人被莫名发出的声响吸引,抬头寻找声音的源头却无果,也就作罢。
绕过城墙上守卫的士兵,她落在大街上,在一条小巷中显出身形。城内流民的样子有些突兀,风烛索性就又恢复成一开始伪装的样子。
大街上看似一切正常,但两街的店铺虽然还在营业但店里并没有什么人,街上的行人也只有零星几个。
风烛去了一趟当地的衙门,衙门前堂里只有两个衙役在当值。风烛绕去后面,一人像是当官的,乌纱帽被放在一旁,黑丝掺着白发。那人左手撑着脑袋,看着案上的公文叹息又是叹息。
国老对风烛传音入密:这人是好官吗?
风烛眨眨眼示意它再看看。
他们在那待了一个时辰,最后留下了三桶米。
县令冥思苦想了一个下午,起身想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忽然注意到角落里突然出现的三个木桶,一愣,慢慢靠近打开后愣在原地。
“米,是米哈哈哈哈哈哈哈!天不亡我等!”
夜晚,风烛和国老坐在这座城池最高的地方,看着城池中不多的灯火。
风烛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帮不了所有人。”
后边还有很多城池,也许还会遇见更多难民,但她没有那么多粮食。
国老站在她旁边,沉默良久。
“你不是救世主,不必自责。人们也不应该把生的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那很愚蠢。”
风烛苦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夜深,无人在意有两个小小的身影离开了这座城池,然后一路往西南方向去。
古寻处在晋国的中央,她得往那去。
如果不能解决灾祸,那就去解决灾祸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