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青可一如往昔,静静地凝视着陷入沉睡,面容安然的女子,她瞧不够似的,目光温柔又专注,久久停留在若念的面容之上。
素手在若念脸颊轻轻游弋,一寸一寸细细描摹。
若念一次又一次询问她,那语气与神色满是卑微与讨好,她每每想起,心中总是涌起一阵又一阵的疼痛,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需前往牢中见唐钊一面,无论如何都要拿到解药,她还想多活些时日,好好陪伴念儿,为她铺就一条平坦之路。
她不能就这样死去,上天既然让念儿来到她身边,此前念儿好不容易躲过一劫,那她也必定能闯过这一关。
青可紧紧拥着怀中的女子,闭上双眼,刚要入睡,突然,一阵钻心剧痛从心脏处袭来。
又是无数虫子在她心脏里疯狂蠕动,疼痛越来越剧烈。
她紧咬着牙关,身子止不住微微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将手从若念身旁抽回,生怕惊醒了熟睡之人,她必须悄悄离开这里,不能让念儿察觉丝毫异样。
青可艰难地坐起身,双脚刚触碰到地面,床榻上一只纤细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
若念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见青可正要下床,心里陡然一紧,焦急问道:“阿可要去哪儿?”
青可紧捂住心脏,极力保持镇定,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念儿好好睡,我有事务必须要处理,一会就回来陪你,可好?”
青可缓缓转过身,俯身凑近若念,轻轻吻过她的额头,温声哄道:“念儿听话,我很快便回来。”
她每一个动作皆用尽全身力气,努力控制住颤抖的身躯,生怕被若念看出破绽。
好在烛火已灭,房内漆黑一片,只要再坚持片刻,便能消除若念的疑虑。
“好,阿可快些回来,我想你…”若念回吻过青可微颤的唇,乖巧地松开了手。
青可起身,强撑着走出房门。
就在关上房门的瞬间,她再也无法支撑,双腿一软,重重地摔倒在门外。
她紧咬着嘴唇,将痛苦的声音死死憋在喉咙深处。身体蜷缩成一团,发丝凌乱贴在脸上,豆大汗珠不断滚落,砸在地面上。
寒风呼啸着灌入身躯,心脏的疼痛如汹涌的潮水,迅速蔓延至骨髓,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开来。
渐渐地,肉身的痛感开始消散,可灵魂却被狠狠拉扯,这钻心的疼痛比之前更甚,每一下都好似要将她的灵魂绞碎。
青可双眼充血,望向房门,泪水混合着汗水夺眶而出。
她好后悔,好愧疚。
这么多年她没能给若念树立一个好的榜样,致使若念走上错误的道路,承受了太多的痛苦。
如今她想要好好陪伴若念,弥补过错,却命不久矣。
这难道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吗?惩罚自己将如此良善的女子拖入泥潭,走上歧途。
若能重来一次,她绝不敢再如此任性了,她不会再将若念束缚在身边,一定让她自由。
她的念儿往后若是一个人,该怎么办?
“念儿,都是青可的错。”青可看向门缝内床榻上那沉睡的身影,口中喃喃,身体剧烈抽搐着,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时间缓缓流逝,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青可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一阵刺骨寒风拂过,她逐渐恢复了神志,此时身体的疼痛已减轻了许多。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她的念儿还在等着她。
青可双手撑地,艰难地站起身,拖着虚弱的身子缓缓走向旁边的屋子。
她要洗漱一番,以这副模样见若念,定会引起她的怀疑。
……
清晨,青可陪若念用过饭后,便匆匆离了府邸。
她心急如焚,一心要去找唐钊,昨夜在极致痛苦中,她已想出计策。
唐钊虽把解药化成粉末,可依他多疑的性子,必定会留下一份藏在某个隐秘之处。她打算用唐钊在意的东西去交换。
然而,当青可赶到地牢时,眼前的景象令她呆立当场。
唐钊躺在枯草堆中,身体已然僵硬,周围的血也已凝固,他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死不瞑目。
青可惊恐后退几步,紧紧抓住牢柱,浑身颤抖。
她明白唐钊为人阴险狡诈,绝不会轻易给她解药,故而并未与他同流合污,还将他拉下了城主之位。
她好不容易想到获取解药的办法,唐钊却死了,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仅仅这一步,就使她失去了生的机会,也断送了与若念在一起的机会。
她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她再也无法长久陪伴若念。
青可神情恍惚,步履蹒跚地走出牢房,抬头望着那刺眼的阳光,无助与绝望将她紧紧包围。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若念,千般思绪在心头翻涌,却又无力挽回这一切。
……
而此时,唐晚凝来到了孟怀月面前,负荆请罪。
孟怀月瞧着唐晚凝脸上的血迹,惊道:“晚凝…将唐钊杀了?”
她实在难以相信,唐钊可是唐晚凝的父亲,她怎会狠下心来动手?
唐晚凝神色平静,没有丝毫异样,好似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之事,淡淡道:“月儿若要治我的罪,我甘愿领受。”
昨夜她前往牢中,将儿时掳走她的恶臭男子千刀万剐,抽筋剥皮。
而唐钊,那个所谓的父亲,她也一并杀了。
“为何要杀他?”孟怀月冷静后问道。
唐晚凝望着孟怀月,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缓缓说道:“月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嗜血残暴且忤逆不孝?你知道吗?直至昨夜我才知晓,我称呼了二十年的父亲,怨恨了十几年的人,竟然并非我的亲生父亲,这简直荒唐至极,哈哈……”
顾婉舒早就在一次意外中流产了,唐钊为了保住自己在城主府的地位,哄骗她继续假装怀有身孕。
两人守着这个秘密,在顾婉舒“生产”之时,唐钊从远处村庄抱来一个女婴。
为何是女婴?若是女婴则对唐钊构不成任何威胁。
这个不知父母是何人的女婴便是唐晚凝。
唐晚凝脸上浮起一丝阴狠,冷笑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摇尾乞怜,渴望得到他的认可,他从未正眼瞧过我,他将我耍得团团转,我当然要杀了他。那把匕首是他儿时送给我防身的,我便用它亲手结束他的性命,只有这样,才能替母亲报仇,也为我自己雪恨。”
唐晚凝眼眸中流露出异乎寻常的沉稳光芒,像是挣脱了多年来禁锢自身的沉重桎梏。
“那些坏人皆被我杀了,母亲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月儿,我再也不会活在噩梦之中,我从未如此畅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