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嫣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黑一白,像极了太极图。
黑色的风衣压在纯白色的浴袍上,单方面的压制,又是双方的抉择。
伴随着轻微明显的鼓掌声,她淡淡一笑:
“精彩。”
季琛气狠了,发了疯地把江启往死里揍,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江启无力反击,用手护着头部求饶,“时嫣,你救救我,你男朋友他真的要带上我,他疯了!”
季琛挥击下去的拳头这才停顿在半空,脸部肌肉紧绷,从床上起身,朝着看戏的她走来。
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时嫣甩了甩,没甩开,干脆任由对方控制。
季琛拽着人往玄关处走,心里想的是该怎么样才能把江启这个表里不一,在外斯文教练,在内是个抢别人女朋友的混蛋弄死。
他摔门而出。
走得又急又快。
时嫣跟不上,脚上的拖鞋都掉了一只,不过这都不重要。
因为看似爱他的人都不在乎,她又怎么会在乎呢。
她轻描淡写道,“我的包和手机都在里面,我去拿。”
季琛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都把人带了出来,岂有让人再回去的道理?
他停下脚步,松手开。
就在时嫣要转身回去的时刻,季琛虚虚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摁到了酒店的墙壁上。
浴袍虽为长款,因这动作下摆也被掀开,露出了一双洁白修长的腿,常年保养得当,不用触碰都知道其手感有多好,更何况,季琛还是碰过的。
他喉结滚动,想发火的脾气也被一股清凉温润的气息压了下去。
但这不代表他就不生气了。
视线上移,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坏女人面孔,不知何时记忆里,元气满满的小太阳,爱笑的女孩竟然变成了这么一副深沉,让人看不透又心生敬畏,气质独特,高不可攀的样子。
心头火焰被压成火苗。
季琛喉头滚动,眼神低垂,不敢与她直视,或是因她太坦荡荡,或是因为自己心有亏欠,终是在沉默中松了手,去脱自己风尘仆仆的风衣。
时嫣抿唇,看着他脱下风衣,露出里面的战队服,如他平日里经常说的,“我在比赛。”
这次从北雁赶来,又是接收到了谁的消息?哦,许是这家酒店的主人,也有可能是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机场确实被拍到了,留下了让他能赶来的把柄。
只罢,忽然想起他每次在机场,温柔地让接机粉丝们,“小心”,“不要扎堆”,并询问“要签名吗”的那些时候,还有他回到家中,总是在疏远她……
他的事业如火如荼,纪元,a神挂牌的战队,他的表现和名气成正比,堪称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二代a神,创世神和王位继承者。
越来越火,眼睁睁地看着她陪伴的人,成了别人眼中,无错可挑剔的电竞男神。
啊……电竞男神,不是她的。
双肩被什么东西压上,宽大的黑色风衣裹住了白色浴袍,可还是露出边边角角,是怎么遮都遮不住的,就像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有些事情不是粉饰太平就能躲得过去的,“我不喜欢。”
时嫣把风衣脱下来塞进季琛怀中,也不管他什么表情,只身一人往回走,“把我衬托的好像小孩。”
指的是风衣,还是什么。
其实不管什么,都会沦为刺向彼此的一根刺。
季琛看着她经历过礼仪老师指导,走起来总会多一抹摇曳多姿,别有风情味道的背影。
就很坦荡,裸露在外的腿部造成的别人异样的眼神,不会成为阻拦她前进的绊脚石。
但他会吧。
比赛刚刚去结束,来不及接受采访,在舞台地板接近台阶的地方摔了一跤,差点从没有台阶的地方摔下两米高的舞台,又在飞机上待了好几个小时,全身疲惫也无法小憩,精神紧绷在崩溃边缘,恨不得催促机长快点。
晚上下了飞机,塞给司机很多钱,像个傻子疯子一样,疯狂地往这里赶,怕慢了一秒,就让全世界离得自己更远,更远……
季琛瘫软无力地靠向墙壁,靠着骨头的力量才支撑住没有下滑,一直保持着手臂扶着怀中被塞进风衣的姿势, 眼神盯在上方,大脑此刻才清醒。
进到酒店,顺利拿到门牌号和门卡,看到床上坐着的穿着浴袍的江启,已不知是早了一步还是晚了一步,反正动作先快一步就是了。
也就在不久后,听到身后响起开门声,还有一些沐浴后的湿气,香气的味道。
她当时被吓坏了吧,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这么暴躁过。
不,如果他没来,她会瞒得很好,她不会知道,他知道了,他就不会给她带来困扰。
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戳破就意味着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来谈,一旦戳破,就很难回到原轨。
他没想好,无论哪一步都没有想好,就冲动地赶来了。
果然,他就是时嫣璀璨人生路上唯一的绊脚石,满墙荣誉,金灿灿奖杯里,唯一的木杯。
还是腐木所制的木杯,外表做的再好,内里早已腐败。
“这张卡你随便刷,一个月后邮寄给我公司或者助理即可。”
时嫣把手机塞进包里说,揉着还有些发酸的太阳穴,仔细想想,脸被打肿了,今天还揍了经纪人,电影是不能拍了,就看看公司是保她,还是保经纪人一哥了,可能是后者吧。
随便。
反正雪藏就是坐吃山空,大不了去满世界旅游,图个清净,等合约到期了拎包走人。
江启鼻青脸肿,捂着脸从床上起身,强撑着挽留,“我们还有下次见面的,是吧?”
“噗。”
时嫣笑出声,“天真。”
在大摇大摆走出房门前,她冷声嘲讽,“补偿费,加上你今日表现,你觉得我们还能有什么后续?”
房门被轻轻关上。
大抵是她最后的仁慈了,说话难听,等于不给机会。
江启自知,自己是被压制的那个,如果知道她喜欢能压制她男朋友的,他就不该因为理亏而手下留情。
可到底是一个圈混的……
他是嫉妒季琛的,但是他本来就不想跟时嫣,女神真的发生什么。
女神岂能被凡人玷污。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脸上每一处都发痛,像是揍他的人在无声嘲讽,说你凭着一张脸沾花惹草,把你的脸毁了,看看你还能不能勾引到他女朋友,所以拳拳冲着脸揍。
瞳孔里尽是恍惚。
梦,醒了。
—
时嫣从看似发呆,实则不知在想什么,可能在想如何分手的人身前,大大方方地路过。
无所谓啊。
哪怕只穿着浴袍,也能把人生的每一步走成t台,这就是她的信条。
管他爱谁谁,今天揍了想揍的人,放飞自我,很爽,所以就把一直想做的事情也一起干了。
就是没干成功罢了。
不过她过了自己心里这关,向自己和别人证明:
除了你之外,老娘不是没人爱。
两条腿的男人不好找,三条腿的蛤蟆可是一大堆。
从包里拿出墨镜,一直在别人拍摄的情况下走到车库。
季琛尾随,一路上不知威胁别人删除了多少照片。
按下钥匙解锁。
时嫣意识到自己喝了酒,拿出手机想找个代驾,又怕不安全,干脆联系助理就是了。
现在的助理可跟以前的那位不一样了,她从保镖公司租聘的,又是助理又是保镖。
关健看剧本背台词很久,从房间里走出来,撑个懒腰,看到在客厅拿玩具车当腹肌轮,在健身的保镖,这种美景瞬间让人放松下来。
且这人是正规公司出来,经过培训,最严,话少,只干工作,保护加助理打杂,很完美。
就是一个身材好的男性,时常陪在一个女演员身边,总会引人遐想,让有心人编造出一大堆黑料,闹的人尽皆知,有口难辩,这点缺点而已。
害。
有事没事就找助理保镖哥,想想就开心,见一次就想看看身材。
不知不觉里,时嫣在发送了请求来代驾的信息后,又发送了一条提问,[喂,你没有去当模特的想法吗?]
说实话,保镖公司出身却能把助理这种需要跟剧方,公司,经纪人,艺人,多方面协调的工作做得很好,又照顾人很体贴,说明是个心细踏实肯学的人,只做助理保镖怪可惜。
大熊哥:[老板的私人活动,我的下班时间,不来。当模特太显娘,不如当健身教练来的有意思。]
好一个不来,健身教练?
[你有这想法?不如开健身房吧,我帮你宣传,你有这个条件,身材和名气,咱俩合伙开,简直里应外合,太合适了,你觉得呢?]
大熊哥:[……]
[你发个地址。]
时嫣闷声笑了笑,刚要发送地址手机就被人抽走了,只得面无表情地看着敢这么做的人。
“还我。”
季琛随意翻看了一下,就锋锐质疑道,“大熊哥?”
“这个备注是不是太亲近了?”
上一任男助理,以及上上一任女助理,备注只有助理俩字,到这位全都变了,不仅任职时间久至今没被开除,还得了这么亲近的称呼。
网上还有风言风语,以及这位助理积累到不少的粉丝量。
这背后,都是何人纵容?
时嫣伸手去抢。
季琛抬高手臂,并发送了三个字,[不用了。]
紧接着退出聊天框,他愣了下,“你把我的置顶和聊天记录都删了?”
对方不想给,自己抢也难抢到,她对他就是这般无奈。
时嫣放弃,夜里凉又穿得少,抱着怀想要快快拿回手机上车,敷衍了句,“要你管,把手机还我。”
季琛去找自己的联系方式,把置顶调回来。
还没去找。
时嫣发了脾气,拔高嗓音吼道,“我让你还我!”
罕见,这几年来,别说她生气了,其它情绪都少有。
季琛意识到事态严重,强硬去看联系人,果然滑到底也没看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栏。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时嫣,“你把我删了。”
肯定句,不是疑问。
时嫣是真怕冷,着急要上车,“既然你发现了,那就这样吧。”
季琛抓住她的手臂,声线不稳,气息急促,显然是气懵了。
“什么叫既然我发现了那就这样吧,你说清楚,为什么把我删了?又为什么跟江启开房?”
时嫣烦闷。
“你真的想知道?”
就是这么一个别人眼中的完美男友,电竞男神,连她把那间总统套房当第二个家,那里的装饰跟北雁他的主卧一模一样,这个社交平台的账号是她的工作号,都不知道。
还口口声声说爱她。
时嫣用反问的语气,看起来好像蕴藏着很大的事情。
季琛冷静下来,意识到这是在外面,仅仅小小失控,刚才他的话就足以让她落人话柄。
他也注意到她的脸颊有点泛红,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害羞了,秋枫叶落,晚上是有点凉。
内心自责,季琛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我们先上车,我开车,等到了家我们再谈。”
“不用。”
时嫣厉声反驳。
他才注意到她就穿了一件浴袍,但是她已经不需要这个注意了。
“没什么是见不得人的,在这里产生的矛盾,我们就在这里聊清楚。”
“我给谁备注都跟你没关系,我就算给他备注老公又怎样,我不说不让你发现,你会知道吗?”
“我删了你,你不也才知道?不瞒你说,他是我去保镖公司亲自选的人,从那时起我就看上他了,所以备注了这个称呼,哦对,那时候我早就把你删了,根据时间推算这些都发生在一年前吧。”
“还有你想知道的我为什么跟江启开房,你说有没有可能,那间房是我的第二个家,我已经买了下来,所以不是开房,是我邀请他来我家,至于来我家做什么,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就不用我亲自说出来了吧?”
话落。
季琛脸色难看,把她手机握出了声响,手背上青筋都显露了出来。
时嫣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硬着头皮继续说,“你看,我说出来你又不高兴,不说你又要问,你又想知道,那我还能怎么办?”
“就,只能让你知道了呗……”
说着她不管他,伸手拉开了后车门,坐进去暖和暖和。
那脸色,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