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隐在覃枭家住了下来,虽然他身无分文,但重新获得了覃宥河的信任。
所有覃宥河搞不定的项目,邝隐出面轻轻松松就能签下来,覃宥河高兴坏了,但每次说到覃枭,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还是难过。
这天晚上,邝隐被覃宥河派出去签合同,饭桌上难得只剩下覃宥河与覃枭父子二人。
覃枭慢悠悠的吃着饭,突然,他看向覃宥河问道:“爸,你对邝隐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了?你以前不是很希望我和他在一起的吗?”
覃宥河也没隐瞒,喝了一口酒后答道:“在你回来的前一天晚上,邝隐给我打了一通很长时间的电话,电话里,他对我说了你们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
“我记得通话时间大概是两个小时,在这期间,我一句话都没说。”
“最后,说完了那些事,邝隐还拜托了我一件事,他说你对公司的经营根本不感兴趣,还说你的梦想是漫画,他求我,让你做自己想做的事。”
“哼!他以为他是老几,我还用他教我怎么做?”
“我本以为你们之间是他上赶着你,所以我以前才总是对他笑脸相迎。”
“没想到,他就是个畜生,所以我当然不能同意你们在一起了。”
“你妈妈还责怪我,说我什么都不懂,我老了是不懂你们年轻人那些事,但我知道,你在他那受了苦,我就是不能同意。”
“这段时间他巴结我我看得出来,但你想不想和他好是你的事,你要是喜欢他,就给人家一个痛快话,要是不喜欢就干脆跟他说明白,让他走!”
覃宥河越说越生气,他一想到邝隐那天晚上对他的坦白,他就气的想要砍人。
覃枭神色没变化,但嘴角露出的淡淡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曾经以为他只是他父亲的一颗棋子,现在听完覃宥河说完后,他知道,他的父亲只是不愿言语,至于给他的爱,分毫不减。
当晚,邝隐回来的很晚,他回到覃枭的房间,一股浓重的酒味在房间慢慢散开。
覃枭没睡,躺在床上沉默。
邝隐今天喝了很多酒,醉意裹紧了他,让他难受的不行。
他换好了睡衣,把被褥铺在地上,而后躺下了。
他醉了,但却很清醒。
“枭枭,我知道你没睡,我们说说话吧。”他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他是一个南方人,自从来到莫市就总是生病。
他清了清嗓子,在开口时,声音更哑了:“我不知道你这辈子还会不会原谅我了,但我真的不想放开你。”
“虽然我知道,你的生活中不该有我,但每次我想到你会被别人拥抱着,或者是你拥抱着别人,我就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我甚至想把你绑起来,困在谁都找不到你的地方,就只能我一个人看到你。”
“但我知道,我不能,因为你会更讨厌我。”
“今天在酒桌上,我被他们轮着灌酒,我真的很讨厌喝酒,但我一想到如果我拿不下这个项目,你父亲就会失望,或许你也会难过,我就觉得杯里的酒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喝。”
“枭枭,说句话吧,什么都行,哪怕骂骂我也行。”
“我真的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邝隐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那声音里居然带着哭腔。
他哭了,那个目中无人,身份高贵又冷漠无情的大少爷居然哭了,覃枭的整颗心揪在一起,疼的他不敢喘气。
他恨自己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被这个男人影响,也恨邝隐为什么不能早一点爱他。
可爱情不就是这样吗?
你想要的时候,它偏是不来,等你心灰意冷的时候,它又突然出现。
你以为这是老天给你开的玩笑,实则不然。
覃枭想,这或许就是孽缘吧。
就像现在的邝隐,就算被拒绝千万次,也不肯放手,更像现在的自己,就算一颗心千疮百孔,当这个男人难过的时候,他也会跟着难过。
黑夜中,一道月光隔在两人中间。
邝隐蜷缩着身体,将被子蒙在头上,却也盖不住他的啜泣声。
覃枭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把被子从他的头上拽下来:“起来洗澡。”
邝隐没动,躺在那双手抱着头不让覃枭看他的脸。
覃枭叹了一口气,大少爷的脾气可真难伺候,哭了就是哭了,有什么好遮掩的。
谁说男人不能哭了?
都是人,都是恒温动物,都有情绪崩溃的时候,男人哭根本不丢人好吧。
他蹲下身,伸手握住了邝隐的手腕,声音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温柔:“你去泡个热水澡,我去给你弄碗醒酒汤。”
邝隐用衣袖把脸上的泪渍擦掉,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偷偷瞄着覃枭问:“你给我做吗?”
覃枭无奈摇头道:“不是我做的你就不喝了?”
邝隐像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他慢慢坐起身,看着覃枭说:“喝,就算不是你做的,也是你给我端来的,只要是你拿给我的我就喝。”
覃枭被气笑了,他摸了摸邝隐的碎发笑道:“那你还不赶紧去洗澡,臭烘烘的一身味。”
邝隐对着覃枭伸出手:“你能不能拉我一把,我起不来。”
覃枭缓缓地伸出自己的手,将邝隐从地上扶起。
覃枭搀扶着邝隐一步一步地走向浴室,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稳健、那么小心。
进入浴室后,覃枭先是细心地为邝隐调好水温,然后轻轻地打开水龙头,看着清澈温暖的水流注入浴缸。
待水差不多注满时,他弯下腰,动作娴熟地帮邝隐脱去衣物,整个过程中没有丝毫的急躁和敷衍。
做完这一切后,覃枭默默地退出了浴室,顺手带上了门。
邝隐站在原地,稍作迟疑后,踏入已经准备好的浴缸之中。
当热水包裹住他的身躯时,一股舒适感瞬间传遍全身。
邝隐不禁轻呼一口气,慢慢地将整个身体都缩进水中,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边。
过了一小会,他又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让水位再升高一些,直至水没过了他的嘴巴。
此时此刻,邝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尚未长大、心智仍未成熟的小朋友一般。
只见他调皮地张开嘴巴,在水中不断地吐出一串串泡泡,那些泡泡破裂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都说酒壮怂人胆,可到这邝隐这儿,酒精直接带走了他的智商。
覃枭端着一碗刚煮好的醒酒汤回到房间,见人没出来,他便把醒酒汤放在窗台上,用筷子来回搅动,让汤快些凉下来。
十分钟过去,邝隐没出来。
十五分钟过去,邝隐还是没出来。
覃枭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浴室门口,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一点回应他的声音。
一时间,他的心脏悬了起来。
他转动把手,推门走进浴室。
浴室里全都是水蒸气,覃枭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便向里面走了两步,嘴里呼唤着邝隐的名字。
叫了一声依旧是无人回应,他走到浴缸前,蹲下身,看到了在浴缸里睡着了的人。
覃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把邝隐抱了出来。
他摸了摸邝隐的额头,之后放下心来。
他拿着浴巾替邝隐擦干了身体,之后又替他穿好了睡衣,这时邝隐也醒了过来。
刚醒过来的“醉鬼”果然还是没有恢复正常人的心智,他抱着覃枭的腰不肯松手,之后又用哑哑的调子撒娇:“枭枭,我难受,你别走。”
覃枭也是无奈,被邝隐这样紧紧抱着,他动弹不得,哪都去不了。
他轻轻拍了拍邝隐的后背,用哄小孩的语气对邝隐说:“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把醒酒汤拿回来。”
邝隐用力摇头,抱着覃枭的腰就是不肯松手:“我不放,我一放手你就走了,我不要放手。你看见我就像看到了瘟神似得,转头就走,我就不放,不放,不放。”
覃枭无奈道:“我们不是天天睡在一个房间吗?我哪有躲着你,你讲点道理。”覃枭说完这句话,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妄想和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
“你有,就算我们睡在一个房间,你也不看我,吃饭的时候我明明就坐在你旁边,可你只当我是空气,你对这个别墅里的每个人都很好很温柔,可唯独对我最冷淡。枭枭,我的心好疼啊,真的好疼,我好害怕,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你才能原谅我,我甚至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用我这条命去偿还你,你会不会依旧选择无动于衷。”
邝隐越说越委屈,眼泪噼里啪啦地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
覃枭被他哭的一个头两个大,他居然不知道喝醉酒的邝隐,居然还有这么粘人的一面。
可看到邝隐哭,他还是心疼了。
他低下头,双手捧着邝隐的脸,凝视着对方脸的双眸裹着温柔和被他自己忽略的爱意:“好了,别哭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你就不怕我笑话你。”
邝隐的哭声渐小,可眼底的委屈多的要溢出来一样,他吸了吸鼻子说道:“反正你都不要我了,笑不笑话又能怎么样呢?”
面对邝隐一个接一个像是试探的问题,覃枭一个都没办法正面回答,他眼神闪躲着,又抬手拍了拍邝隐的后背:“你乖好吗?我去给你拿醒酒汤,它就在窗台上,十秒钟之后,你再这样抱着我,行吗?”
或许是“十秒钟”这样有期限的词,亦或许是“你再这样抱着我”这种可以讨到好处的话,这一次,邝隐松开了手。
覃枭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碗已经不烫的醒酒汤,缓缓走到床边。
他轻轻地坐在床沿边,用勺子舀起一小勺醒酒汤,送到邝隐嘴边。
邝隐有些茫然地张开嘴,任由覃枭将那一勺温热的汤汁喂进嘴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间,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满满一碗醒酒汤就见底了。
覃枭将空碗轻轻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然后微微俯身,伸出手去,慢慢地掀开了盖在邝隐身上的被子。
此时的邝隐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般,乖乖地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局促和不安,像是迷失在陌生森林中的小鹿。
邝隐先是偷偷抬眼瞄了一下覃枭,随后又迅速垂下头,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衣角,许久许久,房间里只有两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谁也没有先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睡觉吧,你现在可以过来抱着我了,刚才答应你的。”最后,是覃枭先开了口。
得到超出预料之外的惊喜,邝隐感觉一切都不真实。
他转头看着覃枭,一下子扑倒了他的怀里,他闭着眼睛,感受着他面前这个人的全部。
他贪婪地唤着覃枭的名字:“枭枭.......”
“枭枭.......”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救赎,亦或许是只有这两个字才是他唯一的救赎。
这一晚,邝隐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一刻都不肯松开。
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也觉得怀里的人其实就是幻想。
他带着这样的想法入睡,即便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也无法让他睡得安稳。
每隔半个小时或是四十分钟,他都会睁开眼睛看一看怀里的人是不是还在,一整晚都是如此。
而被拥抱在怀里的覃枭却睡得格外踏实。
清晨而至,叫醒覃枭的并不是射进屋子里的阳光,更不是他随手定下的闹钟,而是邝隐滚烫的身体和灼人的气息。
就这样,邝隐再一次生病了。
只是与前几次不同的是,他病情加重,住进了医院。
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医生在病床前对着覃枭训斥着:“生病还喝酒,真不知道你这个弟弟是怎么当的。”
“现在我说的话你要记清楚,患者的病情很重,因为发烧没有得到及时的降温导致得了肺炎,再加上他的嗓子发炎化脓,所以这段时间必须要戒烟戒酒戒说话,最后,饮食要清淡,记住了没有?”
覃枭耷拉着脑袋连连点头,这一天都是什么事啊!
他知道邝隐是个南方人,不适应莫市的天气,可没想到他的体质这么差。
医生走后,覃枭在邝隐的身边坐下。看着他熟睡的脸,覃枭的心跳始终没办法恢复正常的跳动频率。
过了几分钟,覃宥河打来电话,询问了邝隐的状况后叮嘱他好好照顾着,毕竟邝隐喝酒是为了覃氏集团,照顾也是应该的。
电话挂断后,应楚怜也打来了电话,除了叮嘱照顾好邝隐以外又说了自己让方亚楠煮了蔬菜粥,现在应该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
电话再次挂断,覃枭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约摸着方亚楠应该也快到了。
果然没过十分钟,方亚楠推开了病房的门。
“覃哥,这是怜姨让我给你们送的蔬菜粥,还有这个是薛姨给邝先生炖的银耳雪梨汤。薛姨说梨的汁水大,润肺,对邝先生的身体有好处。”她说完就把带来的饭盒都放在柜子上,之后又拿出一只空碗给覃枭盛了一碗粥。
覃枭看着方亚楠端过来的粥,片刻后,他伸手接过来,仰头把粥喝了个干净。
他放下空碗,这时护士拿着输液用的药走进病房替邝隐换药。
护士的年纪不大,看面相就是个开朗喜欢说话的自来熟,她瞧了一眼覃枭打趣道:“哎呦,你这女朋友生的标致啊!你看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可真好看。”说完她又看了看冒着热气的保温桶继续说:“还会做饭,还知道心疼人,你可是找了一个好姑娘啊,要好好珍惜啊。”
覃枭挑起视线观察着方亚楠的表情,但只是一瞬间,他便开口回应了那个护士:“我们是朋友。”
护士又道:“朋友啊,那我是不是也有机会追你啊,我看你长得挺帅的,你都不知道,现在护士站我那几个同事,都说你是个帅哥,而且还是个富二代。”
覃枭被莫名其妙的夸了一通,害羞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护士笑了笑,拿着空的输液瓶离开了。
方亚楠看着关上的病房门,眸底闪过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突然!
覃枭开口:“我送你回去吧,就别坐公交车了。”
方亚楠没拒绝,低下头,唇边有了微微不易让人察觉的弧度。
———
邝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5点了,他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心底一片寒凉。
他坐起身,转头时突然看到床头柜上打开盖子的保温桶和用过的空碗。
他拿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刚要下床,护士推门而入。
“哎呀,你醒了,我还以为你得明天才能醒呢。”护士说完,拔掉了邝隐手上的输液针头:“你今天没有要输的药了,现在可以出去吃点饭。”
邝隐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听护士说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覃枭。
就在护士要走的时候,他问道:“谁送我来的医院?”
护士想了想后回答:“你的朋友,我刚才看了登记信息,好像叫覃枭。”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护士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道:“上午一个女孩来送饭,她待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吧,就和你那个朋友一起走了。”
“具体去哪了我就不知道了。”
护士离开后,邝隐拨了覃枭的电话,得到的却是关机的回应。
他又给应楚怜打了电话,应楚怜却说【枭枭不是在医院照顾你吗?】
邝隐又问方亚楠现在在不在别墅?应楚怜回答他【方亚楠在送完早饭后就请假了,说家里有事,具体什么事没说。】
此时邝隐的心脏越跳越快,双手也在不停地颤抖。
一分钟后,他拨通了邝礼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