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喉咙哽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就卡在胸腔,噎的她难受。
脸上忽然一阵凉意,她回过神,对上了双含笑的眼睛。
“你还笑。”温黎努努嘴,又气又心疼的道,“差一点就砸到眼睛了,要是你成了瞎子怎么办?”
江驭贴了贴她的脸,离开时唇在她脸上亲了下,“我成了瞎子,你还要我吗?”
他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浪荡样,像是在调情,然而漆黑的眸底却又闪着认真的光。
温黎突然间想到柳云宛那些过分的话,默了默,“要是你成了瞎子,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眼睛。”
“看不好呢?”
“那你后半辈子就当个瞎子。”
“我这么可怜啊,如果我成了瞎子,你呢?”
温黎认真的看着他,郑重回答,“我当你的眼。”
江驭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微眯着眼睛笑起来,“宝贝真好,我就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所以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温黎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她以前就一直那么对你吗?”
江驭脸上的笑意淡去,轻轻的呵了声,“嗯。不过我已经不在意了。”
那些话听得次数太多,他已经麻木了。
最难熬的时候,是他曾经奢望她的爱那会儿。
后来对她死心了,她会伤害他,已经成了他默认的事。
所以对于她的谩骂和殴打,他不会难过。
然而温黎却知道,这是谎话。
如果真的不在意,就不会想着逃离,就不会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
“算了。”温黎其实还想多了解一下,不过不想再让江驭难受,便道,“天晚了,你受了伤,先去休息吧。”
江驭确实有点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精神上的疲惫。
他没有拒绝,拉着温黎一起回了卧室,两个人相拥而眠。
只是温黎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耳边响起阵急促的喘息声。
四周黑漆漆的,她摸索着开了床头灯,旋即看到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的江驭。
他似乎又陷入了梦魇。
温黎心中的那种不安更加扩散。
她喊他的名字,轻拍他,都无济于事。
他陷的更深。
直到她用力的掐他手掌,他才低吼了声,受惊般腾的坐起身。
他扬手甩开她,力度之大之猛,险些把她带下床。
温黎扶住床沿稳住自己,拧眉看向江驭。
江驭双眼猩红的可怕,满头的汗一直淌到脸上,直淌到脖子上,他才如梦初醒胡乱的用手抹了把。
温黎递过去纸。
江驭没看她,起身下床,钻进了洗手间。
温黎担心的跟过去,不等靠近,就被紧闭的房门重重拍在外面。
带起的风卷动她的头发,她把头发勾到耳后,转身靠在门边等着。
大概十分钟,江驭从里面出来。
他头发和身上都是湿漉漉的,经过她的时候,把她抱起来,重新丢到床上。
湿凉的怀抱从后面罩过来,他把下巴放在她肩窝,低低的解释,“抱歉,做了噩梦。”
温黎猜想可能是近期柳云宛的事,影响到了江驭。
她抚上放在她腰间的手,拍了拍,“还早,再睡会儿吧。”
然而江驭却不敢再睡,因为一闭上眼,那晚就会浮现在眼前。
最近梦到那一晚的次数有些过于频繁了。
他心中苦涩,哪怕不承认,柳云宛依旧能轻易的让他被痛苦吞噬。
可能上辈子他欠了她吧?
江驭记得之前的痛苦,不想再重蹈覆辙。
他还没为死去的父亲报仇,也还想和温黎共度一生!
所以睁眼到天亮后,简单收拾下,他马不停蹄的去见了他的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听完他的陈述,沉吟着同他分析,“当初你的病,直接原因是那一晚,可也和柳女士日积月累的冷漠和羞辱脱不了关系。如今柳女士被催眠,又恢复到了你最熟悉的样子,她像是之前那样,讨厌你憎恶你辱骂你不停刺激你,我想这是导致你近期频繁做噩梦的原因。”
“驭少你知道的,抑郁症即便治愈,可是在日后受到伤害刺激后,还是有可能会复发的。”
江驭神色有几分慌张,吞咽了下口水,“我这是复发了?”
十年前的事发生之后,萧祈然带着他从跳台上一跃而下时,暂时救了他一命。
后来回到岛城江家没多久,他成晚成晚的睡不着觉,那种夜夜熬到天亮的痛苦,令人崩溃。
身体和精神上的双倍折磨,让他倍感痛苦,他不止一次,越来越频繁的产生自杀念头。
可他告诉自己,他不能死。
父亲的死没查清楚,他就不能死。
他去找人拿了安眠药,算是有了点作用,只是没人能抵抗身体的选择。
一片安眠药开始变得没有效果,于是他从一片增加到两片,三片……直到有次吞吃过量,险些死掉。
他被保姆发现,送去洗胃,然后才知道,自己得了抑郁症。
江老太爷大为震惊,愤怒心痛之后,特意筛选出一名医生,为他治疗,正是他的主治医生。
在主治医生的努力下,他的病情反复,但好歹最终慢慢恢复正常,没有再发病。
他以为他成了正常人。
“不。”江驭下意识摇头,唇线抿成一条线,“我没有复发。我只是做噩梦。”
他是正常人,他没有疯病,没有叫人害怕的精神病。
好不容易他才和温黎在一起,才看到了幸福的可能,他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复发?
主治医生垂着眼道,“是的,眼下只是做噩梦,如果及时使用药物控制,大概率是不会复发的。另外,你还要远离刺激你的人和事。避免刺激就会避免复发。”
“开药。”江驭点头。
他是要远离柳云宛。
他不能一辈子都站在那一场雨里。
主治医生开了一些药,递给江驭。
江驭接过后,看了药瓶上的包装,顿了顿道,“把药装进维生素的瓶子里。”
“这是要……”
江驭打断他,继续吩咐,“等下见到她,你就说我是压力过大,其他不该说的别说。”
主治医生明白过来,“我理解,驭少是怕温小姐担心。”
江驭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他不是怕她担心,他很享受她为他担心,这说明她是爱他的。
只不过这次,他怕的是吓到她,也怕她不要他。
他有精神病,他不是个正常人。
他知道自己危险,可还是想自私的将她留在身边,祈求能得到她的垂怜和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