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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夫君要娶平妻了,谭心竹平生第一次觉得……红色原来可以这样刺眼!

宽敞的院子里,一名面容美丽的少妇坐在廊下,说是少妇,可看上去年龄也就是十七八岁,她穿着华美的纱裙,柳眉秀口、肤色白皙,一双慧眼晶而明亮,此刻却盛满忧愁,呆呆望着一处。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红色,红灯笼、红蜡烛、红喜字、红地毯,甚至连门帘都是红色的,处处洋溢着喜气,却处处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

不过也对,对方可是堂堂太守之女,祝家怎能苛待?

晨起时,婆婆特叫她过去说话……

“心儿啊,你嫁进我们亲王府也已经一年有余,怎么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呢?这大夫也看了、药也吃了,都不见个成效,不如由娘做主,给风儿娶个平妻吧,我们家家大业大,如今风儿内院儿只有你一人,以后也是辛苦,正好前些日子参加莲府宴请,看见太守家的小女儿正是适婚的年纪。

那丫头端庄温婉、很是贤惠,甚得我心,谁知一提这事,她竟也仰慕风儿已经,立即便同意了,不过……只一个要求,就是身份不能在你之下,我一想也在理,好歹莲丫头是太守之女,不好过于慢待,便允了她平妻的位置,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九,你只好好准备着便是。”

听到这话,谭心竹犹如五雷轰顶,刚一年多的时间,婆婆就着急给夫君娶平妻了?而且根本不与她这个正妻商量,便已经定好了。

垂眸坐在那,她手里一块帕子差点搅碎,之前因为肚子一直没动静,她自己也着急,常常回娘家和母亲诉苦,可母亲总温柔安慰她。

“心儿啊,急什么?这都是缘分,娘当年也是嫁给你爹两年半才怀了你大哥,之后就一胎接一胎,又生了你和你弟弟,所以你至今无所出,说明和孩子缘分还没到,这事绝对强求不来,再者你与风儿都还年轻,还怕怀不上吗?”

被母亲一番开导,她总算释怀许多,想想也是,祝培风刚接任燕怀校尉一职,虽品级不高,但也是一去军营就要十天半月的,两人聚少离多,一个月也同床不了一次,怀孕的几率当然不会很高。

她以为……公婆会理解,但连征求一下她的意见都不肯,就宣布要娶平妻进门,对她是不是有些太残忍?

可婆婆后面一句话,却直接将谭心竹打入无底深渊。

“婚房就布置在你那花梨园儿吧,第一省得风儿来回跑、第二你与莲家小姐伺候起夫君也方便,我问过风儿,他也同意了,明天我便吩咐人过去装潢。”

什么?她惊愕抬起头,用颤抖的声音问,“夫君……夫君也同意了?”

“嗯!”老夫人笑着点点头,相对于谭心竹的伤心落寞,她则显得满面春风,“风儿自然同意,我特派刑管家去校场问的,所以你且回去等着吧,明日不要起的太迟。”

之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回花梨园的,只觉大脑空白、浑身发凉,整个人都如身负万斤,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路上,她再也闻不到花香、听不见鸟鸣,唯一的感觉……就是痛!心痛、五脏六腑痛,痛得她生不如死、一颗心好似被切成了千千万万片。

祝培风居然同意了,他居然同意了!可是……他怎么能同意呢?成亲时,他的承诺还犹在耳边,一辈子都只爱她一人,也只会娶她一人,怎么刚过去一年多,便失言了?

难道之前的耳鬓厮磨、海誓山盟,都是假的?

她与祝培风青梅竹马,至今已认识十个年头,她爷爷德高望重,曾以翰林院第一学士的身份在宫中担任太子太傅,两人身为皇子公主的陪读,也因此结识。

而在这十年中,爷爷卸任,父亲开始弃政从商,虽家底逐渐殷实,可商到底低于政。

但祝培风没有退缩,也从来没有骗过她,答应会一直爱护她,就一直把她捧在手心上;答应会娶她,在她及笄之后不久便上门提亲,早早订下了婚事。

她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与他相伴到老,就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如今……一切美好都被打碎,就因为生不出孩子,一向爱她、护她她的夫君就移情别恋了,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祝培风!

一生能有多长?永远能有多远?现在看来,不过朝夕之间!

站在花梨园门口,她盯着那道高高的门槛,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不是已经来来回回跨过无数遍了?怎么今日突然觉得它好高,好似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了,进退两难,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手扶在门框上,她凝视眼前马上就不再属于她一个人的院落,一瞬间泪如雨下。

*** ***

“少夫人,您别难过,您这般……奴婢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她的贴身丫鬟菱儿走过来,拿了件披风盖在她肩上。

谭心竹思绪被打断,才发现自己已经凝视眼前的红色太久,以至于再看别的都失去了颜色。

“菱儿,现在几时了?”

“回少夫人,已经亥时了。”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这样晚了,谭心竹拧拧眉,“那……世子爷回来了吗?”她在等祝培风,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菱儿为难的抿抿嘴,踌躇片刻才回答,“没有,刚才奴婢去厨房打热水,恰巧遇见刑管家,他说……世子爷今晚不回来了,已经特遣人回来禀告了老夫人。”

谭心竹心中又泛起一阵苦涩,他什么意思?不回家,不说来告诉她这个妻子一声,只告诉自己母亲,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事情,难道,他心里真的没有她了吗?

喉咙滑动一下,她拼命忍住眼底的酸意,站起的身子又缓缓在檐廊坐了下去,回屋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是自己迎接那满室的冰冷?

“菱儿,你进那屋去。”她眼神盯着旁边的偏方,忽然提出要求。

“啊?少奶奶,您是让奴婢进去拿什么东西吗?”

她没有回答,可清亮的眸儿已载满忧愁,“你进去,用正常的音量跟我说话。”

菱儿稍一思索,马上明白了她家小姐的意思,不免也开始替主子心酸,小姐这是何苦,别说薄薄的一层门帘,就是关上门,又能挡住什么呢?只要对面动静大点,还是什么都可以听得见。

原来一直以为仗着老太爷的威望,祝家老夫人对小姐还能宽厚些,可如今怎能这般残忍?刚新婚一年,就急不可耐给自己儿子屋里塞人,而偌大的亲王府,哪里缺一个院子?非把新妇安置在她家小姐这里,不是摆明给人添堵吗?

无奈之下,她还是举着油灯走进去,尽量用最轻的声音喊了一句“少夫人”,心想这样小姐或许就听不见了,可谁知……一搓身,竟不小心碰到了厅堂中的椅子。

“咯吱”一声,让外面的谭心竹心都跟着狠狠一震。

她犹如惊弓之鸟,立即慌乱的紧紧捂住自己耳朵,不愿听到那无比清晰且刺耳的声音,就仿佛听见新婚夜……祝培风和他新婚妻子在床上欢好的声音,禁不住浑身都在颤抖,第一次,她萌生出逃离这个家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