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让我们从一楼冲进去,但二楼他应该发现不了。
我也顾不上掩饰了,两腿微驱,迎着火光起跳,利落地攀上了二楼的窗台。
“小心点儿哦,乌眼儿哥。”
陈志跑过来守着我,刚开始我还没觉得什么,可反应过来以后却发现手底下的窗台烫得离谱,我条件反射地想松手却生生忍住了,毕竟还没找着阿丽亚和陈小花,得先忍一会儿。
我忍着手上的灼伤用力往上一撑,窗户上都是白霜和雾气,根本看不清里头的情形,而且这房间估计是特意给方玉准备的,窗户做得那叫一个结实,我不敢硬砸,生怕惊动楼下的人。
楼下的火苗直往上窜,几乎就是在烧我的屁股,我使劲儿往上缩,整张脸贴在玻璃上费力得往里瞧着,虽然不怎么清晰,但人那么大的东西还是能看出来的。
床上是空的,墙角也是空的,人没在,羊也没在。
“里面没人!人跑哪儿去了?”
我和楼下的陈志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一点儿头绪。
客厅里的厮打声还在继续,但是里面的两个人咳嗽得越来越频繁。
下面的阿力木急得手都在发颤,他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我心一横,心想他要是进去我也跟着冲进去得了,我不敢罔顾赵叔的生死跑进去,但他儿子要是带了头我也就没顾及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竟然直接掠过我们冲进了火场。
所有人都愣住了,还是站在我下头的陈志最先反应过来:“帕尔瓦孜莽起就冲进去咯!”
帕尔瓦孜没有一点犹豫地冲进了火场,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遮掩住,连阿力木都愣了,而他下意识地反应竟然是跟着冲进去。
但很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
刚刚冲进去的帕尔瓦孜竟然直接飞了出来,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刚从二楼阳台跳下来的我差点儿被砸了个正着。
闪身躲过的同时我伸手拽住了帕尔瓦孜飞出来的身体,定睛一眼,把他撞飞的东西竟然是个粉色床单。
不,不是床单,那东西速度极快带起一阵热风,气流掀起床单,露出一只毛茸茸地大白羊。
“陈小花出来了!”
不止是陈小花,它的背上还有个人,赫然就是老太太阿丽亚,阿丽亚就像在乌鲁木齐时那样趴在羊背上,两手握着羊角替受惊的陈小花把着方向。
他们像导弹一样从火光里飞了出来,而被蒙着头的陈小花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帕尔瓦孜还没站稳就再次冲了出去,他横挡在陈小花面前抵住它的头,硬生生把乱窜的陈小花逼停了下来。
“小花,嬢嬢!”
陈志哭丧着脸跑过去,腿都软了。
“爸……”阿力木还在喊赵叔,试图得到回应。
可就是这么一耽误,门口的火苗已经蹿到了二楼,屋子里不少东西都被烧着了,屋里的两个人几乎没了声音。
“我拿不到这块石头,那就都去死吧!”
屋里的男人声音已经变得虚弱,但那股子偏执和狠毒一点儿没少,冰天雪地里,熊熊大火中,这人是彻底疯了,为着一块石头。
“水来了!”这时容远咬牙提着两大桶水跑了过来,而他身后还有佟老爷子和马二嫂,他们有的抱着盆,有的拿着桶,踩着雪地踉踉跄跄就过来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要……”
阿力木本来已经有点儿失控了,可他话说到一半竟然停了,不止他,院子里的人都愣愣地看着门口。
一个人横抱着什么东西迈进火里,他的动作很僵硬,显得十分怪异,他从大火中走了出来,看清他地模样后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浑身带着裂痕地石头人抱着一个衣服包成的茧,它艰难地迈出门槛,火舌舔舐着它的身躯,原本的青白色已经变得成了青黑,伴随着它的动作,石头碎裂的“咔咔”声不断响起。
如果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怕是早就已经疼得满地打滚了,石头人应该没有痛觉吧。
它在我们的注视下将怀里的人放在地上,机械地打开有点儿烧糊了的包裹,露出了里面的赵叔。
赵叔的神智已经不太清醒了,但还是紧紧抱着怀里的石头。
石头人直起身来,而阿力木也顾不上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连滚带爬地扑到了他爸身边。
“爸,爸,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爸?”
一旁的方玉呼吸又开始急促了起来,她一步步靠近他们,颤抖着声音对石头人说了一句话:“我小的时候,见到的是你吗?”
石头人没有任何反应,那双不存在的眼睛似乎看了看眼前的三个人,随后它又僵硬地转身面向大火,它身上的裂痕越来越深,甚至开始掉了些渣滓。
“救命,救……”
客厅里传来微弱的呼救,石头再次迈步走进大火,这次没有人再出来,只剩大火吞噬着眼前的小楼。
我们都有点儿理解不了眼前的状况,只有阿力木趴在赵叔身上痛哭流涕。
“爸,我对不起你,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进去救你,我对不起你。”
这院子里现在就是冰火两重天,外头的阿力木和方玉守着赵叔,陈志正在安抚应激的陈小花,而帕尔瓦孜和严英则守在阿丽亚身旁。
阿丽亚一直在咳嗽、呕吐,严英这会儿也没纠结帕尔瓦孜是谁了,一直在帮忙照顾阿丽亚,而帕尔瓦兹手上不停,挺大个小伙子脸上的眼泪一串接着一串地往下流。
剩下我们几个望着火光冲天的大火心里五味杂陈,里头传来了几声断断续续的痛呼,偶尔高亢一声,可没撑多久就没动静了。
“要不,先救火吧……”光头的脑门子映着火光,下意识说了这么一句。
我们提起容远他们抬回来的水开始灭火,但里头温度实在太高,跟太上老君炼丹炉似得,这点儿水泼进去很快就烤干了。
“着火了,他家好像着火了!”
这时外头开始有人声了,不少人跟着浓烟跑了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地帮着灭火,可即便这么多人帮忙,依然花了几个小时时间才彻底灭了这把索命火。
原本漂亮的小房子这会儿烧得黢黑的,楼上的窗户都炸了,哪还有点儿原来的样子。
我是最先进入废墟的人,一眼就看见了房间正中焦黑的尸体,而他的身边还散落了一些碎石,也都被熏得乌漆嘛黑的,乍一看还以为是煤。
老四爷走进来站在我身边,脸色十分沉重。
我回头看着他,弯腰小声说道:“四爷爷,你听这个人的声音,像不像那个找艾拜的承包商。”
那个人全程又叫又喊的,嗓子已经哑了,后来被烟一熏更是不成样子,我这只是一个猜测。
而老四爷稍微一思索,也跟着点点头:“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