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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人发完传单就顶着风跑到一边儿去了,阿拉山口的人一向很少,气候也比较多变,这个人也真是个狠人。

我们三个照例开了两个房间,大概是因为入住的人不多,酒店还帮我们升了个房。

起初我们还担心人家会不会介意陈小花的问题,结果一看小东西白白净净的像个,围兜屁兜一个没少,不光没拦着还给拿了个小毯子。

进了房间光头就冲进卫生间放飞自我,我拿着手机晃悠到窗户边给张海拨了个电话。

值得欣慰的是他这回终于不是关机了,听筒里终于响起了正常的忙音,我边等着电话接通边趴在窗边向外看。

这个房间正对马路,我一打眼就能看见那个发传单的男人蹲在路边缩着手,一有人路过他就小跑上去给人家塞传单。

“喂?海哥?”

忙音终于消失了,张海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我刚充上电你就打过来了,又咋的啦?”

我边看着楼下边打电话:“没咋,我寻思你让人毙了呢,我到了阿拉山口了,你在哪儿啊?”

听筒里安静了两秒,随口就听他喊道:“你他妈来嘎哈呀?跟屁虫似的你,你跟张峰那个小比崽子个顶个的让人操心,一个不要脸,一个不要命。”

“……哥,这话放你俩身上也能用。”

“滚滚滚,滚犊子,你住哪儿给我发个位置,明天早上碰一面儿,行了,撂了吧,充电呢。”

挂了电话以后我认真思考了一下,张海这个臭脾气,明天不会打我吧。

阿拉山口市人口是真的少,我打电话的功夫楼下没有路过一个人,那个男人大多数时间都蹲在地上。

我掏出兜里的传单看了看,这还是那种现在已经很少见的纸张,要么是粉色要么是黄色,薄薄的一戳就破,黑色的字迹边缘都模糊了,排版像是用word随便码出来的。

传单上写着阿拉山口当地的艾比湖湿地保护区有哪些哪些珍稀动物,曾发生过严重的盗猎行为,艾比湖的生态环境一度遭受破坏。

也就是我这个人现在闲的没事儿干,不然这传单印地乱七八糟的谁能愿意看。

正好这时候光头提着裤子走了出来,也从兜里掏出他的传单看了看。

“这是撒?菜单嘛?我要是盗猎的高兴求子的,本来不知道这儿有撒,现在都知道了。”

我被他这个论调都笑了,要是早些年来还好说,现在艾比湖湿地正儿八经的保护区根本不让进,我就是市长老表都不行,可光外围也看不到什么保护动物。

这位大哥就像在封禁的古墓附近发出传单呼吁大家保护当地文物一样,知道的本来就知道,不知道的他也没兴趣。

我打开手机给张海发了个定位,他给我回了个五颜六色的向日葵老年表情包,上面写着“好的”。

没过一会儿陈志也带着陈小花钻进了这个房间,他听着窗外呼啸的狂风,缩了缩脖子:“生活在这儿的人太扛得住了。”

我给他拽了张凳子:“都是没办法,早些年要不是为了生存谁不想找个暖暖和和的地方呆着,这儿的气候太差,但是位置又特别重要,平时大家伙听霍尔果斯口岸多一点儿,但阿拉山口更牛逼,和中亚、欧洲的进出口经常走这里的铁路,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也得有人来建设,你说人家大老远的来建设边疆,配套设施总得有吧,人家的孩子总得上学,慢慢的人就多起来了,再加上毕竟是口岸,来做外贸的也越来越多,就这个气候,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不容易了。”

陈志感慨地晃晃脑袋:“越看越觉得我从小还多安逸。”

他的视线落到桌子上的传单上:“勒边的人有意思得很,传单发在小花身上,我开始还以为是开饭店的,像他恁个宣传真的管事儿唛?”

我摇摇头:“我猜作用不大,大部分人这辈子接触不着什么野生动物,总不可能大家平时上班上累了,跑到草原上杀心大起狂奔着追上羚羊就来一刀吧,大家伙也就能帮忙捐个钱了。”

光头一听就不乐意了:“捐钱,我宁愿去草原上跟偷猎的干一架。”

我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你这样式儿的,就算仗着皮厚也扛不住一枪,你不会觉得是去野外给盗猎的发个传单就能劝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你还赶不上头野猪有用。”

陈志边听边笑:“头子哥还是要比野猪歪一点儿。”

光头捣了我一拳:“你这张嘴哦,烦求子的。”

我闪身一躲:“我说的是实话,你个八零后,以前听过之前的英雄事迹吗?西藏的索南达杰,可可西里保护区的英雄人物,人家当时可是正儿八经的工委书记,天天跑到大野地里头玩儿命,你就说那些盗猎的多凶吧,别说咱们这种小市民了,那些盗猎的直接把索南达杰绑走了。”

陈志听得一惊:“天嘞,这不是无法无天了嗦?最后救出来没得嘛?”

我“啧”了一声:“咋的你也没听过啊?就天天看骨头。”

他托着腮帮子说:“我爸妈才不给我讲嘞,他们最怕我对学校和办公室外头的事情感兴趣喽。”

“怎么救啊,当时条件太差了,要啥没啥,人家工委书记自己掏枪跟盗猎的打枪战,一个对十八个,中枪以后趴在雪地里防守,那地方可老冷了,被人发现的时候都已经冻硬了,手上保持的还是上弹夹的动作,离远了都看不出人已经走了,两眼还盯着前头呢。”

陈志叹了口气:“好难得哦,真的是啥子都不管了,豁出命在整。”

我也叹了口气:“可不是咋的,盗猎的跟野生动物一样,根本驯化不了,小时候听的时候就觉得这些守在保护区的人是真厉害啊,现在想想也是没办法,他们十好几个人一次救上一只,盗猎的只要端着一把枪就能杀上一群,负责这块工作的哪怕是领导,前一天坐办公室,第二天就得天天端着枪漫山遍野的跑。”

说着说着我想起来个事儿,从包里掏出几个定位器,给他俩一人分了一个:“这玩意儿定位的,都拿一个,省得手机没电了抓瞎,找不着你们。”

光头晃了晃定位器,直勾勾地看向我:“诶你给我戴狗项圈呢嘛?”

他手里的定位器是个棕色细皮绳,圆溜溜的吊坠上画了爪子印。

“这你都能看出来?这已经是最不像项圈的一个了,时间紧,能隔日达的就那么几个,凑合用吧。”

也得亏这是个细圈皮绳,陈志想了想绕了两圈缠在了手腕上,光头也想学他,结果这货骨架子大肉还多,根本扣不上。

我赶紧说:“这可不怪我啊,你这就只能戴脖子上了。”

他搓了搓下巴:“要不我把挂件拆了挂裤腰带上?”

我不耐烦的说:“得了吧,万一有人给你裤子扒了那不白瞎了。”

“啊?撒好人没事儿扒我裤子呢。”

“都扒你裤子了那还能是好人吗?净事儿。”

说完我也缠在了手腕上,感谢爹妈没给我生个大块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