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河谷内的伊犁城,是准葛尔汗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农业、畜牧业都较为发达,且地处交通要道,是连接中亚和蒙古地区的重要枢纽。
僧格带着五千苍狼骑退回伊犁后,一边组织防御,一边在固尔札庙内焦急踱步。
在军事上处于劣势的准葛尔,想要汉军忌惮,必须邀请外援。
不一会,庙门外头传来脚步,一个留着大胡子的斯拉夫人走了进来。
“巴列托夫,你来了,快请坐。”僧格鼓起笑脸,热情的邀请来人坐下。
巴列托夫高傲的点了点头,坐定了之后才看向僧格:“僧格王子,来时的路上听说你们对汉的战争失败了,连巴图尔珲台吉也阵亡了?”
僧格难过的点了点头,对巴列托夫道:“你真是神通广大,我才刚回来,你就收到消息了。没错,我们与汉人的战争失败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巴列托夫对僧格无助的样子很满意,故意等待了一会,在僧格快要崩溃时,才缓缓开口:“沙俄只会帮助自己人,僧格王子殿下,如果你带领整个汗国,并入沙俄,我想,伟大的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会派兵帮助你的。”
僧格听了神情陷入呆滞,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巴图尔珲在的时候,沙俄人就开始派人接触准葛尔,不断游说让其归附沙俄。
但巴图尔珲乃开创之人,岂会伏低做小做沙俄的附庸?
他既没点头答应,也没拒绝,让沙俄人急得直冒烟,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若即若离十几年,现在巴图尔珲一死,沙俄人仿佛抓到了机会,现在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僧格回过神来,干笑道:“巴列托夫先生,这……不太合适吧,准葛尔那么大,你沙俄吃得下吗?”
“僧格王子殿下,你们华夏人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请你不要怀疑沙俄的决心!”巴列托夫不置可否道:“在华夏辽东黑龙江流域,我们已经修筑了城堡,并且即将拥有远东的出海口,现在就差你了。”
“准葛尔现在军事上已经完全失败了,没有沙俄的支持,你们将变成历史的代名词,请你务必慎重考虑!”
僧格面色无比难看,他性子好,不代表可以任人摆布,当一把手好还是当傀儡好,他还是分得清的。
“巴列托夫,我们是好朋友,你何必逼人太甚!”僧格认真的看着这个斯拉夫人,这个人曾经极力促成了双方的贸易,而准葛尔也用牛羊为代价,换取了三千杆火绳枪。
“好朋友?!”巴列托夫露出了真面目,他居高临下看着僧格,仿佛在看着一个即将溺死的死狗:“我承认,你我私交不错,若是你无路可退了,我可以以私人的名义收留你。可你别忘了,国与国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僧格,醒醒吧,沙俄才是你的好朋友,我们更近,相比千里之外的汉人,我们才是亲人呀。”
僧格仿佛被吸干了力气,无力的坐下,冷汗直冒。
他想起了那个汉人策马冲锋时,说准葛尔欲分裂西北,是华夏罪人的情景。
想起了那些准葛尔牧民们站在了汉军一方后,悍不畏死向他冲锋的情景。
“我……”
僧格艰难的张开了口,却怎么都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感觉自己站在的悬崖的边上,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巴列托夫诡异一笑,站起身拍了拍僧格的肩膀:“僧格王子殿下,机会我已经给你了,请你尽快给我一个答复,只要你答应,我沙俄立刻派兵进入伊犁,为你守住这座城池!”
僧格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
“放你娘的屁!”
忽然,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未至,声音已经传入两人耳朵。
一个七八岁的娃儿从门口缓缓走来,他一身佛童打扮,行走间鹰视狼顾,正对着巴列托夫怒目而视。
“噶尔丹,你……你不在拉萨好好念经,回来伊犁做什么?”僧格看着这个突然闯进门的儿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好奇的问道。
噶尔丹双手合十做了个礼,说道:“准葛尔都快没了,孩儿也无心念经了,又害怕父亲一不小心,做了历史的罪人,只好悄悄回来劝诫父亲。”
僧格叹息一声,摇头道:“你还是个孩子,军国大事不是你能懂的,孩子家家的,还是多读些经书,别参合大人的事,吴三桂是怎么教你的,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巴列托夫也回过神来,不安的看了噶尔丹一眼,对僧格说:“殿下,你说的不错,一个七岁的孩童懂什么,刚刚我说的事,请你尽快答复我。”
“慢!”七岁孩童大喝一声,及时打断了两人的话语。
他神情无比悲愤,指着僧格和巴列托夫道:“父亲莫非执意要做那民族的罪人?!”
噶尔丹这民族罪人四个字仿佛刺激到了僧格内心,心里顿时火气就来了。
“我罪你个头!”
僧格一巴掌呼了过去,啪一声噶尔丹脸上印上了一个巴掌,指着噶尔丹道:“你个狼崽子,我还没死呢,你就要替我做主了?!”
噶尔丹捂着脸忍着眼泪,咬牙切齿的看向巴列托夫,又看了看父亲,缓缓后退到门口,缓缓开口:“好,好,好,既然父亲要舍弃民族大义,要与这沙俄异种结盟,要扒了这一身黄皮肤,孩儿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僧格被气笑了,破口大骂:“臭小子,翅膀硬了,敢说老子的不是,真是气煞我也,早知道,当初便不收留吴三桂那个汉人了,自从他归附后给你当了老师,整日不是学习一些没用的汉人书籍,就是跟那个陈圆圆学一些吹拉弹唱,现在不忠于父亲,不忠于准葛尔,反而推崇起汉人来了,真是后悔莫及也!当初就应该把吴三桂那千把人绑起来,送给汉军才对,省的祸害我儿!”
僧格看着眼前这个义正言辞的儿子,不由得怒从心起,想起了当初流浪西北的关宁铁骑。
那支被汉军驱逐,一头扎进西北,没有给养,没有后勤,如同丧家之犬的叫花子军队。
“呵呵,我看父亲倒是魔怔了才对,眼中只有地位,再无牧民百姓,再无华夷之辩,再无民族气节!”噶尔丹同样不甘示弱回了一句,随即从桌子上拿起了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摔。
砰的一声,瓷杯四分五裂,碎片撒落的满地都是。
僧格看着这一幕,心中猛的一颤,巴列托夫不明所以,问道:“噶尔丹小王子,你好好的,摔茶杯做什么,它惹你了?”
噶尔丹冷笑不已,庙门外已经响起了甲片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