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耀武站在镜子前,手指机械地摆弄着衬衫领口,眼神却有些空洞,满是怅惘。今天,是他大学毕业奔赴新疆工作前,最后一次来长春看望二姨了。窗外的日光倾洒进来,带着往昔相聚的温度,可如今,这光芒里都氤氲着离别的酸涩。
他还记得初到长春求学时,怯生生地拖着行李箱迈进二姨家的小院。二姨夫爽朗笑着接过行李,粗糙大手拍拍他肩,“哎呀,小武,可算盼到你啦,以后这就是你家!”二姨从厨房奔出,围裙都没解,脸上挂着笑,眼角细纹都是慈爱,忙不迭拉他进屋,桌上摆满了他最爱吃的菜,热气腾腾,暖进心底。那时的他,在这座陌生城市寻到了避风港,以为长春岁月会悠悠漫长。
打车前往二姨家途中,街道熟悉景致如幻灯片在眼前放映。街角那间早餐铺,他和表弟无数次争着付账,只为抢着给对方买最爱的豆浆油条;路过公园,脑海就浮现冬日与二姨一家在湖面滑冰,摔得七荤八素却笑得开怀的画面。风从车窗缝隙挤入,像顽皮手指,撩拨心弦,他眼眶微湿,忙仰头逼回泪水。
车停在小院门口,朱漆门半掩,院里传出表弟的呼喊:“妈,我把葡萄洗好了,哥一会儿到,快摆上桌!”慕容耀武深吸口气,推开门,强挤出笑,“我来啦,都忙啥呢!”二姨从屋里快步走出,手里还攥着锅铲,眼神在瞧见他瞬间亮得惊人,“小武,可算来了,一路上累了吧?”边说边拉他进客厅,桌上水果零食堆成小山,满是用心。
饭桌上,二姨不停给他夹菜,每道菜都是往昔岁月的注脚。酱排骨,是逢年过节必做的硬菜,二姨总挑最大块往他碗里放,“多吃,在学校可吃不上这么正宗的。”地三鲜里,土豆软糯、茄子油亮,凝聚着夏日菜园丰收滋味,那时他和表弟常穿梭在菜垄间,帮二姨摘菜,蚊虫叮咬也毫不在意。慕容耀武埋头猛吃,怕一抬头,眼泪就簌簌滚落,可吃到熟悉味道,喉咙哽咽愈发厉害。
午后,阳光慵懒铺在小院,二姨搬来小板凳,拉着他坐在葡萄藤下。藤上葡萄紫得透亮,像串串玛瑙,风拂过,叶影摇曳,斑驳在身上。二姨摩挲他手,轻声问:“小武,新疆那老远,工作咋样啊,生活能习惯不?”慕容耀武握紧二姨手,“二姨,工作挺好的,单位同事都热心,就是离您远了,心里空落落的。”二姨眼眶泛红,“傻孩子,有出息就得往外闯,别惦记我,常打电话就行,要是受委屈了,可别瞒着。”
表弟拿来相册,一家人围坐翻看,泛黄照片是时光碎片。有慕容耀武初来长春青涩模样,站在小院比着剪刀手;有阖家出游,在净月潭前笑得灿烂;还有冬日雪地里,大家裹成“棉球”堆雪人的场景。每张照片翻过,往昔欢笑在耳畔回响,可如今却似远去童谣,徒增伤感。慕容耀武鼻尖酸涩,二姨默默递来纸巾,轻轻拍他背,无言抚慰更揪人心。
黄昏渐近,天边被晚霞染透,似燃着火,可这绚烂却添愁绪。慕容耀武起身,缓缓收拾行李,动作迟缓沉重。二姨在旁默默递衣物,往包里塞特产,自家腌的酸菜、晒的蘑菇干,嘴里念叨:“到那边吃不着家乡味,这些带着,下饭。”慕容耀武抱紧二姨,声音颤抖,“二姨,我舍不得您,您和姨夫多保重身体。”二姨泪如雨下,拍着他背,“去吧,好好干,咱一家人心永远在一起。”
踏出小院,暮色笼罩,慕容耀武回头,二姨一家身影在门口模糊,灯火昏黄映照着眷恋不舍。他转身,泪眼中前路在夜色里延展,怀揣着亲情与牵挂,迈向新疆未知旅程,不知下次相逢,会在何时,唯愿岁月温柔以待,守望着这方挚爱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