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可衡的双目因愤怒而燃烧起熊熊烈焰,声音因激动而变得扭曲,“里正不就是沈慕尘吗!你竟还敢提沈...呜呜呜——”
就在这一刻,予浅浅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时机,迅速且准确地将手中紧握的布团塞入了谢可衡张开的嘴中,动作之快,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她望着谢可衡那副惊愕交加的模样,心中涌起几分复仇的快意,随即轻轻拍了拍手。
朝旁边那位稍显年轻的衙役苦涩一笑,“抱歉耽误了诸位差爷的时间,赶紧把这个恶徒押回衙门吧。”
矮个子的衙役点了点头,动作利落地左一脚右一脚,粗鲁地驱赶着谢可衡向前行进。
而那位高个子的衙役则略显迟疑,眼神中闪过疑惑与考量,犹如在权衡什么,他的目光来回扫视着予浅浅,让她感到一种压迫感。
予浅浅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不安,她知道这些衙役虽然职位不高,甚至算不上真正的官员。
仅仅是在衙门里执行些跑腿、站堂、查案催缴的任务,但对于乡间百姓而言,他们的权力足以决定许多事情。
即便他们没有直接审查赋税的权限,但她还是担心他们会出于某种目的,干预此事。
正当予浅浅心绪纷飞之际,高个子衙役似乎做出了决定,大步向前跨出,只留下一句简短的“走了”,便转身离去。
这一瞬间,犹如是卸下了心头一块巨石,予浅浅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心情略微平复。
当她重新踏入院子,周围的村民如同潮水般迅速聚拢,将她紧紧包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好奇与关心。
在这个偏远闭塞的山村中,物资或许匮乏,但人们的舌头却异常活跃,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在瞬间传遍每一个角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今日发生的这一幕,无疑将成为未来许多日子中村民们反复咀嚼的热点话题。
那些村民们,原先带着几分戏谑和嘲弄的眼神,聚集在村口,低声议论着予浅浅退婚的消息,犹如这是天大的笑料,足以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是,当风向突变,他们竟纷纷转变了态度,带着几分谄媚与讨好,争先恐后地向予浅浅道贺,似乎她摆脱了一桩不祥的婚约是件值得举村欢庆的大好事。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有少数人能窥见一二,而大部分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反转。
恐怕还以为是哪家的孩子中了邪,才会如此兴师动众地庆祝一场退婚,场面之热烈,简直前所未闻。
在这世态炎凉的小村里,“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的道理演绎得淋漓尽致,人们总是趋利避害,见风使舵。
予浅浅对于这些市侩的嘴脸不屑一顾,她独自穿过人群,迈向自家的院子,心头却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沉重。
眼前,玉桃那张因哭泣而显得格外肿胀的脸庞,鼻子青紫,模样凄惨。
她的衣物被拉扯得凌乱不堪,光着双脚,不顾一切地冲出院外,那慌乱的身影,犹如是在逃避什么难以承受的痛苦。
而那仍在黄土池中流血不止的马二娘,更成了这场闹剧中的一个残酷注脚。
随着予浅浅的到来,原本嘈杂的院子逐渐安静下来,乡民们或心虚,或不解地四散而去,最终只留下一脸愕然的予小花站在原地。
经历了这次风波,予浅浅心中警觉,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敏感起来,哪怕是身旁那两只忠诚跟随的野狗,也让她心有余悸。
于是,她拉着予小花的手,轻声道:“我得出去处理些事情,很快就回来。你先到山里去,顺便……把这两只狗送回去吧。”
予小花乖巧地点了点头,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予浅浅抬头望了望天空,日头已高悬,但她身上的尘埃与血渍尚未清理,也顾不上那么多,便加快脚步,向沈慕尘办公的地方疾行。
走进那座名为“安和院”的地方,左侧是族长予大全权威所在的领地,右侧则是历代里正处理事务的书房。
今天,那扇平日敞开的大门却意外紧闭,显得格外不同寻常。
予浅浅轻敲了两下门板,未及里头回应,便自行推门而入,满心以为能见到沈慕尘熟悉的身影,却在踏入房间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错愕与不解。
微风轻拂,窗外的老柳树随着风的节奏缓缓摇曳,树影婆娑,在斑驳的泥墙上绘出一幅幅动态的水墨画。
蝉儿似乎也在为这夏日的午后添上一抹生机,它们的鸣叫声混杂在一起,时而高昂激越,时而低回婉转,如同一首无尽的自然之歌。
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洒下细碎的光影,落在屋内的桌案上,那一张铺开的宣纸犹如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纸上的文字因光线的抚触而更显灵动。
桌案之后,沈慕尘端坐其间,身姿挺拔,宛如深山中静静伫立的青松。
他的眉宇间不染尘埃,透出一股超脱世外的淡然,眼中犹如蕴含着一泊静谧的秋水,让人见之心生宁静。
此刻,他正手持狼毫,笔尖轻悬,似乎在思考着下一划该如何落笔。
察觉到身边女子的细微动作,沈慕尘微微侧首,将刚刚完成的作品轻轻举起,递给了予香云。
香云,这位村中族长之女,接过了那张还带着淡淡墨香的宣纸,借机偷偷打量着沈慕尘。
她发现,在这柔和的阳光映照下,沈慕尘的面容更显得温润如玉,那双含笑的眼眸犹如能洞察人心,又饱含无限的柔情与耐心。
为了这次短暂的相遇,香云特意早起,精心打扮,就连那鬓角间点缀的野花,也是她晨起时亲自在村头小径旁采摘,希望能让自己的形象更加动人。
她轻轻摩挲着那朵沾着露珠的小花,心中暗自期盼能有机会再靠近沈慕尘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
可是,当沈慕尘突然询问起宣纸上的字时,香云的心猛地一紧。
她抬头看向那行清秀飘逸的文字,目光中闪过几分迟疑。
“这个字你认得吗?”
沈慕尘的声音温和而有磁性,让香云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她凝视着那个字,半晌才嗫嚅道:“认得。”
沈慕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继续问道:“那它是什么呢?”
此时的香云,脸颊已悄悄泛起了红晕,心里情绪翻滚。
“这是......”她欲言又止,心中暗自懊恼。
在这个偏僻乡村,像她这样有机会学习认字的女孩本就不多,尽管作为族长之女,她所学也只是皮毛。
她原本只想找个借口,能够多些时间和沈慕尘相处,探讨学问。
怎料,这次选的字太过复杂,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正当香云犹豫不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嘴唇,脑海中极力搜索答案之时,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眼前。
予浅浅,一个同样爱好诗书的聪慧女子,轻松地抽走了香云手中的宣纸,轻轻一展。
宣纸上赫然写着一个字——“浅”。
予浅浅的目光在沈慕尘和香云之间流转,她注意到沈慕尘正用手支着额头,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望向自己。
她嘴角上扬,对香云打趣道:“这不是我名字里的‘浅’字吗?”
语气中满是自信与亲昵,似乎在用这种方式,不动声色地加入了这场温馨的知识探讨。
闻言,香云身形猛地一顿,犹如被无形的寒风冻结,周身的气氛刹那间紧绷起来。
她眸光闪烁,迅速从予浅浅娇嫩的手中夺取了那张薄如蝉翼的宣纸,动作带着几分不由自主的急切。
宣纸在她的掌心瞬间皱缩,如同她此刻心中的波澜,随即被狠狠地揉成一团,无力地掷落在青石板地上,发出一声细微而沉重的响声。
香云的声音里带着怒意与不屑,一字一句,犹如是冬日里的冰凌,冷硬且锋利。
“休得胡言乱语!你以为我对你一无所知?沈大人怎会与你有丝毫交集,又怎会提笔书写你的名讳!显然是你自作多情,妄图以谎言混淆视听!”
予浅浅侧目望向沈慕尘,眼神中带着几分狡黠与挑衅,轻声问道:“沈大人,小女子所言可有偏差?”
沈慕尘的嘴角轻轻勾起,那抹淡然的笑意犹如春日里的一缕和风,温暖而不失矜持,“你若说对,那便是对了。”
香云见此情景,不禁心头一颤,方才她费尽心思地想要赢得沈慕尘的几分注意,却连一个浅笑都未曾换得!
而今,面对予浅浅,沈慕尘竟似换了个人一般,不仅语气柔和,更透露出一种温柔与纵容,让人心生嫉妒。
她怔怔地立在那里,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疑惑,莫非这二人私下里已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关联?
可是这念头刚一浮现,便被香云自己无情地压了下去。
她细细打量着予浅浅,只见对方的面容因未施粉黛显得略为苍白,衣衫上还沾染了几许尘土,但这并未减损其清丽之姿,反而增添了几分自然与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