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玻璃瓶的清脆碰响让斯内普兀自唤回了思绪。
他从一场仿若无边的梦魇中醒来。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目光缓缓聚焦,他扶头晃了晃,抬眼就看到面前流淌着棕褐色的液体。
昏暗的灯盏下,少女的脸从瓶身光影的交界处映出来,有几分说不清的恍然。
“白鲜香精——”
他迟疑地张了张口。
“对啊,你不是受伤了吗?”
自然上前了两步,面前身影趁着他的反应速度还未恢复,探出手,精准地撩开了他耳边遮挡的发丝。
瓶口作势要倒。
!
墨迹晕染的瞳孔微微放大,斯内普震惊地甩开了胳膊,下意识想要推开对方,少女已经先一步预判地收回身形,无语地向他指了指脖颈边露出的血点,好整以暇地解释说,“背后有伤痕吧,刚才我碰到一点就疼的后缩,别说你没感觉到。”
呼吸一窒。
斯内普的表情愈发难看,皱眉压了压眉眼,下意识想捂住伤口,对方却好像又看见了什么,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随即伸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动。”
视野也在此刻对上了他深渊般黑漆的眼。
“果然,脸颊上还有一道。”
于是斯内普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垂眸,似有触动地捻上了他的侧脸。
只是一刹,转瞬即逝。
少女很快收起动作抬眼,淡淡出声。
“流血不止会感染发炎,我们鼎鼎有名的魔药天才,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
手腕一时挣脱未果,斯内普眉心狠狠地拧起死结,盯死物似的目光不断传递出厌恶的情绪,深觉冒犯地想要拂开对方。
结果自然没成功。
梅林的巨怪!
沃夫林到底为什么这样有力气?
“还是说……”
松散了一下眉眼,我特意赶在这道写满威胁的目光杀人前率先松开手,与对方拉开半臂距离,讽刺般的口吻开口道。
“你想借此去医疗翼找庞弗雷夫人,认为可以凭这个让对方和格兰芬多被扣分惩罚?”
“斯内普,用你贫瘠的大脑想想吧,那样斯莱特林也不能幸免,难道你认为教授和校长头上都长满了芨芨草,会觉得这种事上有一方是无辜的小可怜?”
这道声音的逻辑、速度、语气口吻,都让斯内普有种被熟悉气息全方位攻击的无力感。
他愣了愣,随即抬起头,纯黑色的眼眸喷薄着直白怒火。
“你有什么资——”
“确、定、我、没、有?”
在对视着开口的时间,我突然伸手,再次扣住他的手腕,暗中朝右一扭借力,再向下按,这样对方藏匿在掌心间的魔杖不得不在惯性间脱落。
!
呼吸不自觉发紧,斯内普的喉结上下焦灼地滚动了两下,下意识就要抢回去。
东西却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抬起头,只见对面人展现清白似的抬了抬手,空无一物。
怎么可能?!
瞳孔瞬间针扎似的一缩。
很难不提。
对付小孩还不需要咒语,麻瓜魔术足矣。
欣赏了一下面前男孩错愕的神情,我收回手臂,随后俯下身,不断临近。
直到近乎于耳语的距离,戛然而止。
斯内普如今的目光显然恨不得掐住我的脖子。
“等我说完这句话再攻击总可以吧——别再让自己吃亏了,受伤不疼吗?”
“下次我教你别的办法怎么样。”
睫羽长垂透出一抹清晰的温柔,映得头顶幽冷的灯光也好似有了温度。
神色怔了怔,斯内普再开口时的语气不冷不热,失了刚刚的激愤,沉声道,“把魔杖还我。”
“当然。”
我伸出手面一翻,黑色的魔杖放置在掌心,歪头笑了笑,“希望下次可以让它的杖尾对向我。”
用作保护刚刚好。
斯内普几乎是立刻就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忍不住抬眼,嗤笑了声,“沃夫林,你凭什么觉得我敢把背后交给你?”
“就凭……”
嗓音轻得像片羽毛。
“我的杖尖永远不会对向你。”
沉蓝中不时闪烁着金色的眸光,近在咫尺。
瞳孔霎时缩紧,斯内普面色极其阴沉地与之对视了几秒,唇峰微微绷直,像是要将人盯穿,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决定一声不吭地先拿回魔杖。
对面的身影却像是早就看好了时机,丝毫不见阻拦,甚至趁着他夺回魔杖时,“好心”地托腰扶了把他快歪倒的身形,然后——
轻轻扬起瓶子,照着脖颈向下延伸的流血处,抬手精准地浇了一片“良药”。
某种痛穿心肺的火烧火燎顿时袭来,势如破竹。
“嘶!”
梅林。
听上去确实很痛。
头一次看到对方露出呲牙咧嘴的模样,透着这个年龄该有的几分少年气,我没忍住暗自扯了下唇角。
“不好意思,没有给人上过药,手法有点生疏。”
识趣地退后两步,我晃了晃手上的空瓶子,神情坦然。
“沃夫林,你到底……”
漆沉的夜渲染着,斯内普死死捂着伤口,喘气中抬起头紧紧地盯着我,不是意料之中的仇恨或敌意,而是一种少见细密的警惕,像是捕食者在狩猎时遇到危险不明生物时,企图探寻到对方每个举动的含义。
拜托,
别再用这种看疯女人的目光盯着我了。
我在心里吐槽了两句,暗自叹了口气,抬起头,眼神无比真诚地看着他说。
“以后也多想着点自己吧,未来的魔药大师。”
锋利的目光肉眼可见地停滞了一下。
但对方很快意识过来,斯内普仍然咬紧了似的盯着,丝毫表情也不肯放过,像是要弄清我这句话的真正意图。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吗……?
“明明会那么多种复杂的药剂,怎么没想到先用最简单的止血剂把自己医好。”
我淡声垂下眼,目光轻轻地看向他说。
“这不难,是不是?”
对视间的双眸不是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可怜,同情,大发慈悲,更像是某种哑然失笑的无奈交待,比朋友更有温度的包容,最后透出一点仿若错觉的心疼,在那双壁火交映着光晕的眼里,转瞬间消弥无踪。
瞳孔顿时收聚成小光圈,斯内普几乎是下一秒就捏紧了袖口刚夺回的魔杖。
顺带着后退了两步。
“沃夫林,你又要干什么?”
挑了挑眉。
我心说还能干什么,反正又不会吃人。
拍拍手将空瓶子放在一旁壁炉上,我回过头,很无所谓地回道,“没什么啊,就当我临走时想做件好事喽。”
看到斯内普鼻嗤一声,唇边开合像是要反驳什么,我先声夺理道,“哎,虽然某人可能觉得没必要,但毕竟是我未来的盟友受伤了,多少要关怀下吧。”
“或者,你更想我关心格兰芬多?”
一系列连问堵的对方鸦雀无声。
说话间的功夫,我不经意地已经退到了甬道口,随后笑眯眯地对着不远处那个刘海总是过长到遮盖着神色,一动不动的瘦削身影摆了摆手,“晚安喽,未来魔药的大师。”
“下次见希望是开心的时候。”
直到转身的一刹那,我才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无边的阴冷中,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
“我还没答应要成为你的盟友,沃夫林。”
“继续证明给我看。”
“让我相信你。”
……
当然。
背过身后的一张脸冷漠得惊人。
因为你终将会明白,除了这一条路之外,所有摆在你面前美好的选择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你会失去所有,你将再也无法回头。
斯内普,只有这里,才是你最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