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利诺厄失魂落魄的走在熙熙攘攘海城大学外的街上。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或许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和侮辱,却内心深处却仍然对萧难凉说出口的控诉,而感到自责……
可是只是说说而已……他只是说而已,凭什么自己要为了他口中那傲慢又无礼的那些家伙买单啊……反正自己……
又不是真的什么也没做过。
刚刚不是还以一种以恐吓对方取乐的心态,伤害了他,还有老师的孩子吗?
自己被他们害怕……被他们讨厌,他们认为自己是来毁掉两人间幸福的恶魔……
事实也的确如此啊,不管自己想要带走萧难凉的理由有多么正义……
墨利诺厄在一番斟酌下来,已经完全分不清什么东西是对的,什么东西是错的了。
她现在只觉得难受,不舒服。
看清了萧难凉的本质,真的就只不过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帅哥过后……自责与委屈达到顶峰,即便是今天什么也没吃……她依旧感觉很想吐……
他招谁惹谁了?他又怎么自己,怎么塔尔塔洛斯了呢?
真的要为了克诺洛斯口中那个将来可能会发生的危机,拆散他和老师的孩子,让他们感受强制被分离的痛苦吗……
而且被迫和思念之人分离,这种感受自己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不知何时,墨利诺厄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好冰冷,好阴暗……
不对……是突然,下雨了。
车辆和打着伞的人流依旧,为了自己的工作或是生活,即便是下雨也要撑着伞继续往前走。
墨利诺厄抬起脸,异瞳的眼睛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一眨一眨。
她心中的委屈,也在此刻无限放大。
自己真的是来毁灭他人幸福生话的恶魔吗?
自己还不是。因为墨利诺厄在还来不及对萧难凉做些什么的时候,就被他的羞辱给整破防了。
但别人是。
有人曾这样过分的对待了他,虽然他仍然维持住了自己的善良与温顺,但他对塔尔塔洛斯的憎恶,迫使他在愤怒得难以自己的情况下,变成了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还对自己说出口了那些话。
刺骨的雨水拍打在墨利诺厄的脸上……她突然很想替萧难凉揍一顿那些过分的家伙。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人间,同样,萧难凉理所应当的也成为了她第一个所接触的人类。
被自己所接触的第一个人类讨厌,羞辱,这种感觉真不好受。可他也很不好受。
所以让他心里好受一点的话,他之后是不是就不会再这么憎恨自己了呢?
“你只是因为被他喷了一顿,就变成了现在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难不成你放弃了吗?”
墨利诺厄依旧抬着脸,感受着拍打在脸上的雨水,就好像没听到突然向自己搭话的声音一样。
“你又没有真的对他做过那些事情,为什么要难过?而且就算你伤害了他,你也不必去在乎他的感受……你是神,渺小的人类发出的控诉,根本不配去到你的心里。”
“……闭嘴。”
“墨利诺厄,继续做你该做的事情。”
“我想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比方现在,我只想在这个城市随便找个地方,散散心……”
“……墨利。”
混沌无序,嘈杂却又莫名空灵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不悦与傲慢的情绪。
没想到这个比克诺洛斯还无聊的老家伙,居然亲自来凑自己的热闹了……
墨利诺厄缓缓低下头,看着眼前好似无时无刻都在变化着身形与面庞的奇怪生物。
这,不正是让萧难凉感到不好受的元凶之一吗?
“你还真敢出现在我的面前来。”
“你放过他,那这个世界怎么办?”
“你压根是那种会心系于世界的那种,负责任的老家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开始担心起这些。”
“……”
“而且我认为,只要我们再也不突然跳到他的脸上给他找不痛快,那么他也就不会因为愤怒而变得危险。他才不是克诺洛斯那种天生就可怕的深渊……他只是个想守护自己幸福生活的,单纯善良的普通人类而已。”
“普通人?呵呵……你看到了他那种姿态,居然还能保持无动于衷……若是在没人控制,管制他,终有一日,他会将这个世界……”
“我就不该管他……要管,也是你,还有安来管!”
墨利诺厄突然话锋一转,指着卡俄斯咬牙切齿道。
没错……萧难凉那些憎恨,附带着怨念与强烈情绪的话,本该是对着他们说的!
不是自己……自己只不过是因为与这些该死的老家伙们身份靠近,所以才被愤怒的萧难凉当成了宣泄口……
即便是委屈,或是难受,墨利诺厄也不怪这样羞辱了他的萧难凉。只是,这些打心底里厌恶的意思,自己是一定要转达给这些高高在上的老家伙们听的!
“安给他带来了他一生当中绝大部分的不幸与痛苦……而身为他的兄长,也是唯一一个能够管的住安的你……却一直对此无动于衷!你少在这把锅撇得干干净净!如果说有一天萧难凉真的毁掉了这个世界,那么责任最大的人,绝对就是你!”
卡俄斯闻言有些愣神。
没错……他对此一直以来的确是无动于衷,甚至抱着看乐子的心态看着安做了这一切。可那天的厄瑞彼斯的奥特曼暴打小怪兽的动静闹得太大,总算是让他切身实际的看到了萧难凉这家伙潜在的威胁性……
眼下,终于有人愿意去管萧难凉了。这让卡俄斯很欣慰。可结果,只是打了个面照的功夫,墨利诺厄居然就放弃了……这实在是让卡俄斯感觉难以理解。
“……他只不过一个渺小而又低贱的人类,怎么配让我……”
“那么好啊,华丽璀璨的混沌之神卡俄斯大人,那就都别管他了。你别管,我也不会再管!我就不信,没了我们的纠缠,他日后还是会成长为可怕的深渊!”
“啧……”
伶牙俐齿……卡俄斯这个几乎没有社交,只是永远躲在混沌领域视察这个世间的原初神,第一次感到了跟一个一点都不害怕自己的人吵架,是有多么无力。
可傲慢却让他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与疏忽……他只能有些憋屈的看着眼前天性善良的冥界的王女,想要斥责,却又说不出话来。
直到墨利诺厄甩了他一个脸色,摘下了自己的兜帽,然后扭头离去……
……那这个渺小又危险的家伙,难不成真的只能由自己来管了吗?
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啊!就连当年克诺洛斯逃狱,再次让冥界乃至奥林匹斯山变得战火纷飞,自己都没下场去管……
更何况,假如事情沦落到了必须得由自己这位原初神下场的地步了,可最终,自己万一要是也没办法制服这永恒的生命,那可该怎么办?
堂堂原初混沌,连如同草芥般无力的人类都没法抹去……堂堂璀璨华丽的起始,却连自己一直都看不上眼的渺小生物,都没法阻止……
卡俄斯想到这里,不自觉的啃咬着自己其中一条手臂上的手指……即便是面庞无时不刻都在发生着变化,但此刻,祂的迟疑,祂的犹豫,以及祂的……怯懦,都变得无比的明显……
祂怕了。
祂拥有绝对的力量,自愿将自己关在孤独的混沌当中,不与凡尘为伍……但这不代表祂不会害怕。
祂也拥有着情绪,只不过是因为太长的时间,都没有什么事情比萧难凉那一日出现的动静,能够更加撩拨自己的情绪……所以祂在其他神明来看,才是喜怒无常,脾气不好的样子……
那其实,正是祂毫无情绪的姿态……
不过在战栗了一会后,卡俄斯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
安。
没错,不是自己的错。都是祂的错。
就是这样……都是祂的。不该由自己来负责,而是得由祂来负责。
就算是要丢人,也得是由祂……反正祂已经被狠狠踩在脚下过一次了,所谓的骄傲,早已被祂抛之脑后……祂现在,只不过就是一个因为失去了自己挚爱而终日压抑的,可笑,可怜的小丑……
“你自己种下的因果,就由你自己来想办法收拾干净……”
卡俄斯伸出那只几乎被自己啃得骨头都咧开的手,探进了身旁突然出现的一个饱含着黑暗与闪烁星光的洞口……
随即,揪出来了一条通体雪白,约有几十厘米长,可神情却失魂落魄,垂头丧气的细蛇……
“若是你能解决掉那个孽畜,那么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呵呵,真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感觉到害怕啊。我的好兄长。”
“……你说什么?!”
“啪——”
安突然间感到被恼怒卡俄斯像丢垃圾一样,全力给掷在了地上……
清脆的声音从脆弱的细蛇体内响起。
好痛……磕出血了,骨头好像也受伤了……
“想办法让他消失,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负责……还有,我从未害怕过什么!我只不过,是懒得亲自去收拾你的烂摊子罢了!你这扶不起墙的烂蛇——”
等会,自己……居然能够如此明显的感受到痛楚?
安有些吃力的抬起头,吐着紫色信子。
雨水,灯光,来来往往,五颜六色的箱子……以及穿着奇装异服的人类。
人类……
……这里,不是永恒神庙,也不是混沌神域……
这里,似乎是人间?!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没想到,卡俄斯居然会亲自撤下当年为自己布上的结界,将自己给直截了当的扔到人间来了啊……
不过好在,此刻自己,已经没有了当年想要将世界都折腾得天翻地覆的,旺盛的精力了。不用害怕,人类们。
这是安在这几千年来,第一次以本体的形式,离开了永恒神庙……这属于人类的世界,变化真的很大,祂目所能及的一切,都无不令祂感到荒诞,惊奇。
可祂却仍然和没听到安对自己说过的话一样,蜷缩般扭动起了自己的身体,头也不回,悄悄爬向了某个雨水淋不到的,阴暗的角落,继续沉浸在自己悲伤,绝望的世界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