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宵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林惊池的治愈术法对蛊虫的压制也有限，所以沈清宵那一夜几乎是生熬过来的。
他看到姬容蹲在山洞门口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察觉到他的目光，姬容回过头看他，他却挪开目光。
看他与她置气，姬容也懒得搭理。
不来烦她正好。
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他们还在炽翎秘境中，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于是离开山洞寻找出口。
只是他们为什么能看到关于陆九娘的回忆？
而且陆九娘说她生前是青楼花魁，还说跟张士廉有些尘世情缘。看来是骗他们的。
“那个陆九娘是鬼妓。”沈清宵说。
鬼妓。
姬容在魔界的古籍上看到过相关记载。
生前是良家，死后怨气浓重不愿投胎，沦为鬼中之妓，服侍各路妖魔鬼怪，靠与其双修提升修为。
平日里也会吸食生人的阳气精魄。
看陆九娘在幻境中的模样，确实是一个普通村妇打扮。
那时的她，应该还没做花魁。
所以她应该是死后才为妓。
“你是怎么知道的？也许她花魁的身份只是随意捏造的呢？”姬容问。
“她的手腕上拴着四条白绳，我原本不以为意。但是问过林惊池，他告诉我的。”沈清宵沉声说。
姬容打量了林惊池一番，“看不出来啊，年纪轻轻的，连这都知道。”
“不是啊姐姐，在风岚涧每日往返的鸟雀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会告诉我这些见闻。手腕若是拴着四条白绳，便是鬼妓。”林惊池一脸无辜。
姬容却不高兴了，她冷冷剜了一眼沈清宵，鄙夷道：“平日里看着正经，还不是盯着人家手腕看。”
沈清宵：“……”
“我抓她那日交过手，偶然瞥见的。”沈清宵眼神淡淡，看不出情绪。
“哼。”姬容冷哼一声，“同我解释做什么？我对你的事根本不感兴趣。”
“你多虑了，我在给林惊池解释。”沈清宵语气平淡。
姬容：“……”
林惊池：“……”
“所以……那个陆九娘是要给自己的女儿报仇，才杀了张士廉全家吗？”林惊池适时发言，想要打破尴尬。
他基本上从他们的对话和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拼凑出陆九娘之事大概的经过。
“看来是。”
一道悠闲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望去，是殷玄礼。
看他衣衫破损，披头散发，不复往日体面却神态自得，多了一份不羁的风流。
“殷玄礼，你怎么在这里？秦素呢？”姬容问。
“红莲君，我好歹留了条命只等着见你。你一上来就要问别人，合适吗？”
殷玄礼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委屈，他那双原本洋溢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显得无比纯净，宛若一只受伤的小狗，透出一种无辜而哀怨的神情，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怜惜。
眼看他凑上来，沈清宵冷冷看着他。
“你看什么？”殷玄礼投以挑衅的目光。
沈清宵目光冰冷，没有理他。
殷玄礼嗤笑一声，“随便什么野花野草，还把自己当正宫了。”
林惊池：“……”
“闭嘴。”姬容不耐烦道。
她看向殷玄礼问道：“秦素在哪？”
殷玄礼受伤地说，“在江都城内啊。他们把她带到了江都城中心。”
“为什么？”姬容问。
殷玄礼不情不愿道：“谁知道？你不知道我就知道了吗？我就知道我都快疼死了也不见你心疼我。姬容你好狠的心啊！”
林惊池：“……”
“殷玄礼，你再这样就死远点。”姬容一脸嫌弃看着他。
殷玄礼是魔君中出了名的不要脸，别说是姬容，他把其他两个魔君也调戏了个遍。
别说男人女人，他就算看到一只猫狗都得挑逗调戏一番。
在他调戏姬容前，姬容一度认为他喜欢自己的下属穆连溪。
没想到他就是贱。
他的德行魔界的人估计都知道。
但是沈清宵不知道。
他看他们闲谈时轻松自在的氛围便忍不住难受。
殷玄礼那样轻浮浪荡地跟姬容说话，可姬容并不抗拒，还跟他有说有笑。
一如在红袖招时。
而他沈清宵，似乎连那个殷玄礼都不如。
姬容甚至连个笑脸，也不愿给他。
可他能说什么？
他还有什么立场？
他不过是个笑话。
沈清宵目光沉沉，眼神不带一丝温度。
殷玄礼简要把他和秦素那人去太守府之后的事说了一遍。
他跟秦素本想和张士廉问清楚他跟陆九娘的过往，没想到一到太守府就被邝听寒拦住了去路。
邝听寒和殷玄礼寒暄了许久，秦素想离开却被邝听寒告知，张士廉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秦素问。
“就在刚刚，我与阿殷说好久不见的时候。”邝听寒说。
秦素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无奈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不是邝听寒的对手。
邝听寒把殷玄礼丢到炽翎秘境，带走了秦素。
姬容眸色沉沉。
果然是邝听寒他们带走了陆九娘，又引开秦素和殷玄礼，让陆九娘杀了张士廉。
而她这边，本要去追陆九娘，却被穆连溪拦住。
又换句话说，沈清宵本要去追陆九娘，却因为救她被穆连溪牵制住。
殷玄礼接着诉苦：“我在这个破秘境中待了好几天，差点被这里的妖兽生吞了！”
“同为魔君，邝听寒为何要为难你？”姬容问。
殷玄礼：“好问题。你去问问他，同为魔君，又为何要为难你。”
姬容：“……”
“你不是很会御兽吗？”姬容问。
“御兽那也得修为强大啊。我如今这副模样，修为平平，如何御兽？”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消停点。”姬容还是那番嫌弃的表情。
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炽翎秘境据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琅嬛福地，灵气充裕，非常适合修炼。
但是那些上古大妖最先发现了这个地方，盘踞于此修行。
后来这里妖兽聚集，凶险万分，进去容易出去难。
但也有不少修士在这里寻找机缘。
但姬容一行人显然没有这个闲心。
“姬容，过来。”沈清宵面色冷峻严肃，声音也不似之前平静。
看姬容不为所动，沈清宵说，“我带你出去。”
他顿了顿，又说：“出去之后，我便不会再见你。”
姬容愣了一瞬。
他终于放弃了。
她应该感到轻松才对。
她余光扫过他。
他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冷漠疏离，清冷自持。
仿若冰雪雕琢，俊美得近乎不真实，但那份冰冷孤傲的气质却让人不敢逼视。
还不等她多想，便突然觉得识海震颤了一瞬。
“怎么了？”沈清宵察觉到姬容的异常，但也只是微微皱眉，并无太多情绪流露。
“秦素出事了。需要她动用如此强大的神识力量的地方不多，除非是造一个容纳数万人的幻境。”姬容神色复杂。
她与秦素的魂契让她可以感应到秦素的神识力量。
“幻境？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什么地方用得到幻境？”殷玄礼不解。
姬容揉着眉心，“我感受到了很多人的怨念，这个幻境，应该是为了激发他们的怨气。”
沈清宵见状，告诉姬容：“不要再感应秦素的神识，立刻与她切断联系。凝神，心中默念清心咒。”
姬容看了他一眼，照做。
“他们的目的，应该是屠城。”沈清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