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少夫人和离归家的消息,如同一阵旋风,在京城世家大族中,迅速传扬开来。
姜翎月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顶着最后一粒解毒丸七日之期未过的风险出了皇宫,亲自去了谢府。
曾经显赫一时的谢家,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被人提起,如今再度出现在世人眼前,是因为其最后血脉同夫君和离。
流言蜚语可见一斑。
姜翎月这次出宫,主要是为了给谢安宁母女撑腰,震慑外头不断指指点点的宵小们,所以她并未轻车从简,而是用了正经的贵妃仪仗。
声势之大,足以叫人知道谢氏一脉就算如今只剩下母女二人,那也是受皇家看重的。
谢家府邸,是在达官显贵们云集的北城,左邻右舍所住的无一不是世家名门。
宽大的街道上,銮驾缓缓停下。
谢安宁携女儿在门口亲自相迎。
朱红正门大开,姜翎月在各府门房们的探视下,跨进谢家。
虽然有奴仆打理,谢府后院园中景色并未有杂草丛生的枯败之象,但久没有主人的宅邸,总归是透着几分凄凉。
谢安宁昨夜归家,只带了嫁妆和田产铺子的地契,金银细软之物,就连呈上来待客的茶水,都是陈茶。
她挥退奉茶来的婢女,惭愧道:“家中还未收拾妥当,许多东西没有准备,怠慢娘娘了。”
“哪儿的话,”姜翎月笑着道,“旁人不知道,姨母你还不知道吗,昔年的我能有茶喝就不错了,并非挑剔的人。”
她身后的钱嬷嬷,趁着主子说话的功夫,掏出一根银针,探入茶中,细细等了几息,才退下。
这段时日,因着潇湘书馆正在修建,姜翎月作为最高决策层,时常有出宫亲临现场查看进度。
对此,皇帝陛下倒是没有反对过,只是默默给她的护卫增添了三成。
随行的扈从们,比起之前,也更是小心谨慎了几倍不止。
自出了宫门,姜翎月目之所及的一切,包括手能触碰的,鼻子能嗅到的,无论是调制的香料、还是园中的花草。
总之,每一样有可能给她带来威胁的人、事、物,都要层层检查,才能出现在她面前。
姜翎月自己都习惯了这样的阵仗,也没有认为皇帝陛下过于紧张。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
之前即便宠冠后宫,她所得罪的人,也仅仅只是后宫妃嫔和她们背后的家族。
但,自女子学院推行开始,她的敌人,早已如滚雪球般,成倍增长。
不知多少守旧派的老古板们,都认为皇帝陛下是因为她,才一力坚持推行女学。
能站在朝堂上手握权柄的男人,没有一个傻的,他们都清楚,推行女学,仅仅只是第一步。
一旦女子学院建成,读书的女人越来越多,很快会有第二步。
那些女人会再次走上朝堂,来跟他们争权夺利。
而作为他们眼中‘女子领头羊’的自己,不知多少人,盼着她死。
姜翎月端起茶盏,饮了口,担心母女俩多想,笑着解释道:“谢姨别见怪,咱们最近惹了众怒,这也都是谨慎起见。”
闻言,谢安宁轻轻摇头,“我省得的。”
她亲眼见证过王老爷子的顽固和狠心,自诩清流门第,却连嫡亲孙女都能直接舍弃,导火索就是潇湘书馆。
知微见着,她便是稍微一想,也能想到为天下女子披荆斩棘谋求出路的姜翎月有多危险。
遑论,潇湘书馆马上就要建成,内廷早在数日前就向各州各郡下达了懿旨,明年开春将招收第一批女学子。
到时候,怕是京城周边一些疼爱女儿的家庭,都会将女儿送来京中求学。
不知要惹急多少人。
目前京城的平静,就像潜藏在冰山下的火种,稍微不注意,就能燎原。
若矛头对准的是……
谢安宁目露忧虑,不赞同道:“这样的档口,娘娘实在不该轻易出宫。”
贵妃娘娘若出了事,何止是推行女学受阻。
以皇帝陛下对她的爱重,只怕举朝上下将人头滚滚,大瀚境内尸横遍野。
这一点姜翎月自己也清楚。
她撂下茶盏,无辜道:“我很少出宫的,只是这不是听说谢姨你和离成功,那我如何还能在宫中坐得住,当然得来向你贺喜。”
和离、贺喜…
怕是整个大瀚,也只有她能把这俩个词,组合在一起。
一旁侍立着的钱嬷嬷,将头垂的低了些。
自诩离经叛道的王婉,同样听的唇角抽搐。
谢安宁更是默默睇了她一眼,嗔道:“瞧你这话说的。”
“这儿又没外人。”姜翎月轻笑,又认认真真观察母女俩。
发现她谢姨举止自然,面色红润,没有大受打击之态。
而王婉,眼下有些乌青,显然是昨夜没有歇好。
这也能理解,毕竟一朝经历重大变故,就是再心大的姑娘,也会受到影响。
姜翎月正了神色,问:“不知谢姨和婉儿,你们日后都有何打算?”
“刚刚归家,又临近年关,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将家里好好整修一番,至于日后……”
谢安宁笑道:“婉儿想去潇湘书馆教书,做个女夫子,娘娘可以考校她一番,再决定收不收她。”
“哦?”姜翎月眉梢微扬,王婉才十五岁,翻了年也才十六,她还以为对方就算去潇湘书馆,也只是当学生呢。
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大志向。
不过,姜翎月现在更在意的还是谢姨和离后续可能产生的波折。
她笑着赞了两句,道:“考校的事先放一放,等明年开春,我再统一安排,现在另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