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殿中,景熙帝高坐于御案后,眉眼间隐有几分疲惫。
他手中握着一份奏折,却并未翻动,目光缓缓落于殿内的李德海与陈院判身上。
“瑾侧妃如何了?”景熙帝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德海躬身回禀:“回禀陛下,瑾侧妃服药后,陈院判为其诊过脉,只需再吃上两副药,便无大碍。”
景熙帝微微点头,转而看向陈院判,问道:“陈爱卿,瑾侧妃所中究竟是何毒?”
陈院判忙躬身道:“陛下,老臣与诸位御医皆已详加诊视,瑾侧妃所中之毒,应是源自赤杀,却又有所不同。”
“赤杀?”景熙帝语气中带了一丝疑惑,“你确定是赤杀?”
陈院判忙不迭道:“老臣岂敢妄言,此毒应是在赤杀基础上精炼而成,毒性较之更为霸道狠厉。”
“所幸瑾侧妃曾服用过灵犀九转丹,加之燕王府医施针及时,以金针暂且压制住了毒性蔓延。”
“其后又及时服下一颗灵犀九转丹,方勉强保住性命。”
“老臣与诸位御医商议后,依照赤杀的路子来解毒,调整了方子,这才逐渐起效。”
景熙帝缓缓点了点头,神情依旧看不出端倪。
他略一沉吟,又问李德海,“玄璋如何了?”
李德海忙回道:“回陛下,小公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
“但……”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小公子受惊哭闹时,竟……竟将乳娘的胳膊弄折了。”
景熙帝闻言,眼中闪过喜色,“弄折了乳娘的胳膊?!玄璋不愧是天生神力。”
李德海笑着附和:“可不是嘛,小公子不仅天生神力,还聪慧机灵过人,一双眼睛极为有神,一看就像陛下。”
景熙帝哈哈一笑,“你这老家伙,就会拣好听的说。”
李德海忙道:“奴才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陛下。”
一时间,殿内气氛稍显轻松。
景熙帝笑意稍敛,忽而想起一事,转头看向陈院判,问道:“陈爱卿,瑾侧妃此次中毒,日后是否会影响子嗣?”
陈院判心中一紧,谨慎答道:“陛下,瑾侧妃先前服过灵犀九转丹,且救治及时,虽此次伤了元气,需悉心调养,但……但日后子嗣,想来应无妨碍。”
景熙帝微微点头,“如此便好。”
他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李德海和陈院判行礼告退,殿内重归寂静。
半晌,景熙帝幽幽叹了一口气。
今日立政殿所发生的一切,他已下令封口,违者斩。
只是安王和赵王遇刺一事,该如何收场?
......
坤宁宫内,皇后震怒,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掷于地上,“啪”的一声脆响,碎片飞溅四散,瞬间浸湿了华贵地衣。
“岂有此理!”
她柳眉倒竖,怒目圆睁,胸口因盛怒而剧烈起伏。发髻上凤钗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实在未曾料到,那宋氏一中毒,陛下便放燕王出宫回府了。
陛下这是何等偏心!
还有那宋氏,她明明是命人给那个小贱种下毒,怎会中毒的是宋氏。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此次那小贱种逃过了,但她定要燕王尝尝锥心之痛。
......
裴明辰回到魏王府,才从元朗口中得知为何会被景熙帝连夜召进宫。
得知赵王身受重伤,他心急如焚,当即便想进宫请旨开城门,出城赶往云清山。
“殿下!您务必冷静些!”元朗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拦住裴明辰的去路,“如今局势不明,此次刺杀凶手尚未查到,殿下您万万不可贸然涉险!”
“四弟险象环生,我岂能坐视不理!”裴明辰不顾元朗劝阻,径直便要往外走去。
元朗看着裴明辰的背影,心中一急,忙高声喊道:“殿下,您先莫要着急!既然您心意已决,一定要去,那为何不借此机会引蛇出洞?”
“舅舅的意思是?”裴明辰脚步一顿,身形猛地停住,缓缓转过身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元朗。
元朗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沉声道:“殿下,安王、赵王遇刺一事,凶手虽未查出,但依臣之见,那幕后黑手必定是几位皇子中的某一位。”
“既然如此,殿下您何不主动充当一回鱼饵,去钓一钓这隐藏在暗处的幕后真凶?”
......
燕王府,药庐。
王升将裴明绪的命令,一字不漏地转述给景仲华。
景仲华听完后,脸上的神色瞬间垮了下来,活像一株遭了霜打的茄子,蔫蔫的。
“老夫可不擅长制毒!”他嘟囔着,语气里满是不情愿。
王升见状,忙笑道:“景先生,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平日里制的那些毒,兄弟们都说好用得很呐!”
景仲华的脸色稍霁,捋了捋胡须,颇有些得意。可突然之间,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再度沉下来。
“最好那赵梦泽乖乖听话,照吩咐办事,不然在他面前摆弄这些,老夫可真成了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王升一头雾水:“景先生,此话怎讲?”
景仲华一边开始在药柜前忙碌起来,着手配药,一边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世上论起用毒的本事,赵梦泽堪称一绝。”
王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赵神医?”
景仲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医毒本就不分家,你以为赵梦泽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就没点厉害的傍身本事?”
“你们啊,都被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给骗了。那家伙心可黑着呢,当年若不是他算计我,老夫如今也不至于在这燕王府里,做牛做马。”
王升忍不住反驳道:“景先生,您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些年来,您在府里,但凡想要什么珍稀药材,殿下哪次不是派人尽心尽力给您寻来。要不是殿下,您哪能有这么多珍稀药材可以随意使?”
说着,王升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景仲华那满满当当的药柜,里面不少药材可都是他们这些暗卫费尽心思、辛苦寻觅而来的。
景仲华神色有些尴尬,干笑两声说道:“老夫这不过是习惯了,平日里总爱损那赵梦泽那厮几句。说实在的,这些年在府里,老夫过得甚是舒心。王统领,你可千万别去殿下面前乱说。”
药材在他手中翻飞,不过片刻,两份药粉便已配好,分别装入白色和淡青色的瓷瓶中。
“白色瓶里的药粉是给安王准备的,下到他喝的汤药里就行,最好能在伤药里也添上一些。”景仲华仔细交代着,“淡青色的是给赵王的,用法一样。”
王升伸手正准备接过瓷瓶,景仲华却又将药收了回去。
“王统领,你还是尽量劝赵梦泽亲自动手吧。我这药一下,以赵梦泽的本事,肯定能看出来。要是被他瞧出破绽,日后还不得笑话老夫毒艺不精。”
王升无奈地笑了笑,一把接过药瓶,小心翼翼地将两个瓷瓶妥善收好,说道:“景先生,您就放心吧!”
景仲华接着又道:“至于给皇后准备的那个毒,老夫目前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得花些时间琢磨琢磨。说不定等赵梦泽回来,让他搭把手,能更快搞定。”
“好,届时我问问赵神医何时能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