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月这边正惦记着蒸馏器何时能制好。与此同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然驶入京城。
车厢内,黄文俊面色苍白如纸,神情疲惫不堪。他靠着车厢,摸了摸怀里的账本,总算是松了口气。
几经生死,他终是活着回到了这京城。
城门守卫按例盘查后,马车继续缓缓前行,最后在黄府门前停下。
黄文俊深吸一口气,强撑着那虚弱的身体走下马车,在侍卫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朝着府门而去。
暗处,有两道身影正注视着这一幕。
为首之人,是一身读书人打扮的燕六,他目光锐利如鹰隼。
在他身后,燕十六扮作书童模样。
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
“六哥,这黄文俊总算是回了京。”
燕六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黄文俊的背影,直至他安然进入府邸,才缓缓收回视线。
“这一路,若不是咱们护着,他早去见阎王了。太子和秦王的人比咱们想象的还要难缠。”燕十六心有余悸地说道。
“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燕六语气沉稳,眼神锐利,“得确保他明日能平安上朝。”
“今夜想要他命的,也不少。”
“都到了京城,那些人还敢动手?!”燕十六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燕六转身,抬手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多动动脑子!”
他面色凝重,“想要人性命,除了明刀明枪,还有下毒之法。我已安排擅长辨毒的燕十潜入黄府了。”
夜幕降临,黄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黄文俊斜倚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睛亮得惊人。
他将奏折再三核对后,便强撑着精神,吩咐下人准备明日上朝的官袍。
暗处,燕十隐藏在房梁之上,目光如电,密切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他仔细观察着黄文俊的一举一动。
黄府下人送来的茶水、吃食等,房间内熏熏等,他都暗中提前验过了。
任何细微的异常,都被他一一揪出,将那些有问题之物设法毁去,绝不让其近黄文俊的身。
而燕六则在带人于夜色中,潜伏在书房四周,警惕地护着黄文俊。
他们最后任务便是保住黄文俊的命,让他活着上朝,参云陕总督范昂。
之后黄文俊是死是活,便同他们无关。
东宫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太子裴明宗那阴沉如水的面容。
“黄文俊……竟让他活着回了京!”裴明宗咬牙切齿,一拳狠狠砸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茶水四溅。
一旁的成国公见状,连忙上前劝慰:“殿下息怒,老臣已命黄府的探子动手了。”
“探子?动手?”裴明宗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
“正是。”成国公捋了捋胡须,语气沉稳,“今夜,他必死无疑。”
“可若是黄文俊今夜暴毙……”裴明宗眉头紧锁,“这在京城脚下,正三品大员暴毙,父皇必然震怒。”
“殿下,两害相权取其轻。”成国公叹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明日上朝弹劾范昂。”
范昂……裴明宗沉默了。
这些年,范昂每年都往东宫输送大量银子,乃是他重要的财源之一。
范昂若被弹劾,东宫必然受牵连,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罢了。”裴明宗无力地挥了挥手,“就依外祖父所言。”
“只是……”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黄文俊暴毙,父皇定会彻查,到时……”
“殿下放心。”成国公胸有成竹地一笑,“不是还有秦王吗?”
“我们可以将黄文俊之死安给秦王。”
“这?”
“秦王杀黄文俊,总得有个理由吧?”成国公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个理由,便是……黄文俊暗中投靠秦王,却被秦王发现是清河郡王的人。”
“如此一来,秦王暗杀黄文俊,栽赃嫁祸东宫,企图一石二鸟!”
“这便是秦王暗杀黄文俊的最佳理由。”成国公捋着胡须道,“如此一来,也可将清河郡王也牵扯进来。”
裴明宗抚掌赞叹:“好!如此一来,东宫可洗清嫌疑,父皇的怒火便由秦王和清河郡王府承受。”
“那便劳烦外祖父安排了。”
成国公应下,“殿下放心,老臣已命人安排了。”
裴明宗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脸色再次阴沉下来:“秦王此次也出手了。”
“黄文俊回京路上遭遇的层层截杀,清河郡王的人竟能保他活着回京,看来清河郡王府的实力不容小觑。”
成国公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的确,正好借此机会,探探清河郡王府的底细。”
秦王府内,书房中气氛凝重如冰。
“砰!”一声脆响,上好的青瓷茶碗摔得粉碎,碎片四溅。
茶水泼洒在地毯上,晕染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该死!黄文俊那厮,竟然活着回京了!”裴明瑞怒不可遏,俊朗的面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
张贤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开口劝道:“殿下息怒。眼下该着急的,可不是咱们。”
裴明瑞斜睨了他一眼,“此话怎讲?”
“太子殿下费尽心思截杀黄文俊,如今却功亏一篑,定然恼怒异常。”张贤语气笃定,“黄文俊在云陕待了这么长时间,手中定然查到了不利于范昂的证据。”
“否则范昂不会在黄文俊尚未出云陕,便动手截杀他。”
“九河堤坝年年修,这其中范昂定然捞了不少银子。他捞了这么多,想必送进东宫的也不会少。”
“范昂一旦被弹劾,拔出萝卜带出泥,东宫也逃不掉。”
“因此,太子定然不会让黄文俊活到明日上朝。”
裴明瑞冷哼一声:“太子想杀黄文俊,本王也猜到了。”
“可若是太子动手,对我们又有何益?我们没有拿到黄文俊查到的证据,一时半会也抓不住太子的把柄。”
“殿下莫急。”张贤胸有成竹,“京城,天子脚下,暗杀朝廷三品大员,何等胆大妄为!此事一出,陛下必然震怒,定会命人彻查。”
“今夜太子仓促行事,肯定无法做到万无一失,短时间内也清理不干净首尾。如此一来,定会被陛下的密探察觉。”
“届时,太子才是真正的焦头烂额,朝中官员也会人人自危。”
“三品大员,说杀就杀,这可不是储君该有的做派。”
闻言,裴明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先生所言极是。”
他突然猛地停下脚步,“可太子和成国公也不是蠢人,他们动手之前,肯定会想好应对之策。”
“依他们的德行,此事十有八九会扣到本王头上。”
张贤微微一笑:“殿下所虑不无道理。”
“但属下已经派人暗中盯着黄府了,太子若想栽赃嫁祸,可没那么容易。”
“我们可顺势而为,拿到他栽赃的证据,到时候,东宫就罪加一等!”
裴明瑞闻言,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他长舒一口气:“好!就依先生所言。务必将此事办得干净利落,莫要留下任何后患!本王就等着看好戏了。”
“本王就等着看好戏了。”
夜里,成国公等着黄府的消息传回,可是直到下半夜还未有消息传回。
他心不由得往下沉……
翌日,黄府府门大开,一辆马车驶出,燕六等人暗中跟上。
这如今上朝这段路,虽然太子和秦王的人不至于胆大包天到当街刺杀朝中大员。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最后一段路还得守好。
马车内,黄文俊摩挲着袖子中的奏折,心里再三复盘早朝上参范昂的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