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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寒风渐渐减弱,但依然刺骨。

石明奕裹着斗篷再三道谢,只见他面色苍白,眼神疲惫,声音沙哑。往日明艳泼辣的人收起身上的刺,倒让人不习惯了。

“今日若不是康王殿下出面,事情不会这么顺利解决,请您受明奕一拜。”石明奕说着就要跪下去,秦婳忙扶住他的手臂。

“二皇子跟承毅伯定了亲,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更何况本王只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石公子没必要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把人扶起来,突然一阵寒风吹过,石明奕头上的发簪应声掉落地面。

长长的秀发在月光下铺开,玉骨冰肌,还有那紫色的斗篷衬得他如妖似仙,让人不由得迷了眼睛。

“明奕失仪,让殿下见笑了。”石明奕连忙捡起碧玉簪,可惜砸到地上时断裂了。

“若不嫌弃的话,就用这支吧。”秦婳拔下头上一支白玉喜鹊登梅发簪送给他。

喜鹊登梅寓意吉祥好运,有道是:喜鹊登梅报好音,花开满枝映日新。

“多谢殿下。”石明奕低头看了眼玉簪,缓缓将黑如绸缎的长发盘起来。

秦如眼泪汪汪地走过来,准备说长篇大论地感谢话,秦婳迅速坐马车走了。

大冷天,傻子才待在外面!

石明奕回府换了身衣裳,去给祖父请安,顺便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退了也好,咱们承毅伯府是落魄了,但不是死绝了!”老太爷怒火攻心。

长女、长孙女战死沙场,女婿本就体弱,不久也跟着去了。府里老的老,小的小,全靠半大的明奕撑着。

好不容易定门亲事,却被如此轻视,女儿要是知道了,恐怕得从棺材板里蹦出来!

“幸好今日康王殿下也在。”石明奕声音温柔,眸光潋滟,这倒让老太爷颇为好奇。

孙儿这些年操持家里,经营生意,迎来送往,性子练得格外泼辣锋利,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温柔地说起某个人。

可惜,康王马上就要娶亲了。

话说秦如回府,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奔王君院里。她很有自知之明,求母亲没用,只有父亲才会倾听,会共情。

果然,在她的添油加醋下,顺王君对从未见过的陈宴礼产生了无限的疼爱与怜惜。

“如儿放心,父亲明日便派人去提亲,明年开春就大婚,那种地方多呆一天都是折磨!”顺王君拍了拍女儿的手。

“还是父亲疼我!”秦如跟以前笑嘻嘻撒娇,撒完想起自己的出身莫名觉得很尴尬。

第二天京城再次热闹起来,因为顺亲王府请媒公到英国公府提亲,那个风流却不滥情的纨绔秦如终于要定亲了!

“我三姥爷的儿子的弟弟说,秦如昨日上英国公府参加寿宴,对大公子一见钟情,非君不娶!”

“我二大姨的妹夫的邻居说,左相不满秦如是纨绔,就让她跟自己孙女打。”

“然后呢?”

“然后很多人都听到陈令仪的惨叫。”

关于昨晚的各种传闻多达十几个版本,还全都不重样,比听说书有意思多了。

秦如的热闹劲刚过,又有人传石明奕跟陈令仪解除婚约,新一轮的谣言漫天飞舞。

十一月中旬,京城落初雪。

早晨起来空中飘着雪花,像是小小的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不知道下了多久?

秦婳骑着赤马,系着红斗篷奔驰在满天的雪花中,就像纯白的世界燃起了火焰。

今日的大朝会都在说这场初雪,有说瑞雪兆丰年,有说女帝盛世明君云云。

同一时间李淮安坐着轿子入宫。

昨日皇太君、君后、静君都给他添妆加赏,故而今日早早便送帖子过来谢恩。

他不是头回进宫,今年元宵就曾来过,长寿宫自然也进了。只是宁国公不受宠,只是不远不近地给贵人们问安便罢了。

印象中,皇太君慈祥威严,君后严肃端庄,静君未曾见过。不过能教养出康王这样的人物,想来并不简单。

轿子落下,李淮安深深吸了一口气。

管事领着他往长寿宫方向走去,那长长的红墙黄瓦,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李淮安站在偏殿等候传召,不久领着他的管事过来,他安静地跟上去。

暖阁里,皇太君穿着凤袍端坐在罗汉床上,下首坐了头戴凤冠的君后,再次是面带微笑的俊雅男子,想来就是静君。

李淮安跪下行礼,先是三叩首给皇太君请安,再给君后、静君请安。

三人曾在御花园远远瞧见过他,不过此时似乎又长开了些,眼神比之前更亮了。

君后微微颔首道:“宁国公倒是有个好孙子,规矩仪态都不错。

“好孩子,起来吧。”皇太君发话,李淮安这才起身,依言在旁边落座。

静君仔细打量他,眉目清明,肤如凝脂,举手投足间优雅自然,确实是大家族里精心教养出来的闺男。

皇太君笑着问:“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李淮安规规矩矩回:“看书,练字,煮茶,再做些男红。”

“倒是跟静君有些像,想来老三应该喜欢,那孩子最是孝顺。”君后抿着唇笑。

“君后说的是,臣侍喜静,不过往后又多了个说话的人。”静君笑得柔和。

外头传来通报说,皇太女、康亲王殿下到,李淮安不由紧张起来。

“皇祖父,今儿有没有山药糕?”秦婳人未到,那充满活力的声音就先到了。

“你这孩子,过几日就大婚了,怎还这般毛毛躁躁。”皇太君嗔骂道。

皇太女跟秦婳正好形成鲜明对比,进殿后规规矩矩行礼问安,端的是老成持重。

李淮安怔怔看着秦婳,一身黄色圆领锦袍,腰间束着玉带,头发全部盘起来,身形挺拔,明艳威严。

秦婳也看到李淮安,还看到他盯着自己出神,骄傲地扬起下巴。

君后指着李淮安给皇太女介绍,李淮安忙起身行礼,皇太女略微扫了他一眼点头。

众人说着今年的初雪,秦婳吃着糕点,喝着茶水,看李淮安静静地坐着,就递给他两块糕点。

“好好尝尝,往后做给我吃。”

君后听了她的话打趣道:“老三,往后你要多跟姐姐们学着跟王君相处。”

“回父后,这个恐怕恕难从命。二姐上回亲自给姐夫下厨,一点都不女人。”

“哦,还有这等事。”

君后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的,二姐失忆了,现在改过自新,也不知道我大婚那日能不能出席?”秦婳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后说。

“这才多久,她——”

君后差点没忍住,不过想到最近皇上确实很关心老二,还时不时派人去送东西!

静君看了眼众人地神色,起身对皇太君道:“父后,今日难得落雪,臣侍带俩孩子去赏会儿梅花,可好?”

“去吧,红梅白雪最是好看。”

皇太君点点头,静君便款款领着秦婳、李淮安走了。

这会儿太阳出来,雪已经停了,三人只是稍微看了一会儿就回承福宫说话。

静君态度很友善,秦婳到了承福宫也更随意,唯独李淮安坐得板板正正。

大概坐了一刻钟,秦婳送李淮安出宫。

侍从们不远不近跟着,李淮安谨记规矩,要落后半步距离。

出了宫门,宁国公府的马车就在外面。书墨、何缘见到康亲王很意外,赶紧过来福身行礼。

随后李淮安上马车,秦婳骑马跟在旁边护送,速度不紧不慢。

李淮安撩起车帘一角看她,书墨、何缘见了,忍不住低头轻笑。